送走了殺豬匠,大家忙活起來,灶上酸菜已經下了鍋,把大骨放進去,等酸菜燉爛了再放上血腸和白肉五花肉,就是地道的東北殺豬菜了。
姥爺收拾豬腸子,邊上有人搭手,把洗好的小腸套起來開始灌血腸,在血里加蔥花姜末淀粉鹽,攪勻了,用漏斗灌到小腸里,兩頭用線扎緊,放到開水里煮。
煮的時候水不能翻花,要不停的拿涼水點,還得準備一根簽子,腸上有鼓泡的地方拿簽子放氣,這個活路要經驗豐富才行,一不小心血腸就炸了,變成了一鍋血糊涂了血粥。
這邊煮腸,那邊煮肉切片殺豬菜的肉片要先把肉煮熟切片再下到酸菜里,下貨收拾干凈直接送外面凍好,再把排骨條肉掛到外面屋檐下面冷凍。
豬頭豬腳拿到一邊用燒紅的鐵條仔細的燙去褶皺里的毛,里外清洗,這個要用來上供的,必須處理的漂亮。
二米干飯燜好,這邊白肉下鍋,血腸也好了切成小段碼到鍋里,殺豬菜就好了,搗了蒜泥拌好醬油,大家伙炕上炕下坐好了開吃。
除了年夜飯,這頓在農村算是真正的好席面了,一年也就這么一回,所有人甩開腮幫子吃的稀里呼嚕的,額上都冒著汗珠。
吃差不多了,姥爺把燙好的酒拿上桌,你一盅我一盅慢慢喝起來,酒喝好天也差不多黑了東北冬天下午四點左右就黑天了,眾人下炕穿鞋帶著醉意各自回家,年豬算是殺完了。
殺了豬,年前還有件大事,就是點豆腐。
那個年代,吃豆腐可不像后世那樣隨時去超市買回來,大部分還不愛吃。那時候一年難得吃一次豆腐,像過節一樣,而且只能在冬天才可以。
做豆腐也要早早就開始準備,先選豆子,把癟的壞的挑出來,泡上一大盆,要讓豆子充分吃夠水,一般冬天要泡二三天,夏天就用不著了,泡個十幾個小時足矣。
泡好豆子,又要去拉驢回來,上磨,慢慢的把豆子磨成生豆汁,過濾后裝在桶里,濾渣可以反復上磨。
把磨好的生豆汁放在大鍋里燒開,燒的時候要不停的攪動,不然會糊鍋底,豆腐就不能吃了。
燒開煮熟后,按比例加入鹵水攪拌,熟豆汁就開始凍化,就是形成豆腐腦。把豆腐腦舀出來,放到鋪好包布的木盤子里,上面壓實,靜置涼透,豆腐就做好了。
干豆腐的做法和豆腐一樣,只是最后壓的時候豆腐腦鋪薄一點,包布多疊幾層再壓。
姥姥燒鍋,姥爺壓豆腐,張興明和哥哥就一人端一大碗豆腐腦,拌點雞蛋醬,趴在炕沿上吃的滿頭大汗。
話說,吃豆腐腦和炸花生米自古以來就有爭斗,人只要生出來便會加入進去無一幸免,千百年來形成兩大勢力誓死不休,也不知道啥時候能決出勝負。
反正,張興明是咸黨,鐵桿的,他吃炸花生米也必須放鹽的。
在農村自家做豆腐是件大事,左鄰右舍啥的都要來吃的,姥姥家因為離堡里遠,也沒喊誰,姥爺就切了些豆腐,給南溝這邊幾家人一家送了些,第二天鐘老四家又來買了些去。
東北的黃豆是全世界最好的黃豆,含油量高,各種酸啊素啊含量都是別個的幾倍十幾倍幾十倍,由其那時候豆腐是用鹵水點出來的,那叫一個香,好吃到心縫里。
后來,東北黃豆在國內就絕了種了,只有美國有種,而我們種的都是美國rb的轉基因了,豆腐也都改用石膏點,就吃不到那個味道了。
那年頭農村過年其實真沒啥大意思,家家都窮,啥都沒有,但是那種過年的氛圍是現在所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