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終于平穩下來,小丫頭的雞蛋也裝差不多了,二十六個。
她把裝了雞蛋的袋子放到地面一塊紙殼上,小心的用一只手扶著,另一只手拿著小勺子往里裝,雞蛋很熱,袋子被燙得發軟,她就用手去扶,被燙到了縮一下又扶上去,小嘴撅著不停的吹著氣,雖然什么用也沒有。
張興明把手里的茶葉蛋也放到紙殼上,幫她扶著已經快倒掉的袋子,說“還有袋子嗎”
小丫頭忙站起來,從兜里掏了半天掏出兩個舊袋子來,可憐巴巴的遞向張興明。
張興明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吹著氣把要散倒的雞蛋往一起攏了攏,慢慢松開手,看它不會倒了,抬頭對小丫頭說“你叫啥”
小丫頭蹲下來有點緊張的看著袋子里的雞蛋,說“俺叫丫蛋,會不會倒哦哥哥,一共是二十六個。”
張興明伸手左右扶了扶,問“你多大了不上學嗎”
丫蛋的視線全在雞蛋上,手伸出來又縮回去,說“俺上初一啦,不過,俺讀書不好,不想念了,俺要賺錢讓俺弟讀大學的。”
“你弟多大”
“十歲啦,四年級,他很聰明的,將來肯定能上大學。”
“你知道大學你知道哪個大學為什么要上大學”
“書上有寫啊,京城有大學,奉天也有大學,上大學可以賺好多錢,可以當官,那就能買新衣服啦,還能吃肉,不用天天吃土豆啦哥哥,一共二十六個雞蛋。”
說到大學,小女孩的臉上像似冒出光來,眉飛色舞的,一瞬間臉上一塊一塊的煤灰好像也遮擋不住她的神采,可惜馬上就黯淡下來,眼神也再次盯到袋子里的雞蛋上面。
“你住在哪兒這爐子是你的你拿得動嗎”
丫蛋搖搖頭,兩條小辮子在她腦后飛舞,“爐子是飯店里的叔叔的,他的雞蛋賣完了借給俺用,俺拿不動。”
“那你雞蛋哪來的”
“家里的呀,大白小白大黃還有咪咪它們下的,一天能下五,嗯,七個,一個禮拜就能來賣一次了,哥哥,雞蛋一共是二十六個。”
“好。”張興明點點頭,側身從褲兜里掏錢,問“二十六個是多少錢”
丫蛋高興的露出笑容,說“一塊錢三個,二十六個,是八塊錢零兩個,嗯,兩個,要不,哥哥,這兩個,俺就算你三毛錢一個吧,不收五毛。”
張興明抽出一張大團結遞給她,丫蛋接過錢愣了一下,咬了咬嘴唇,看了張興明一眼,說“哥哥你等一下。”然后跳起來跑進飯店里,喊著“叔叔,我雞蛋賣完啦,給你煤錢。”
不一會兒,一個滿臉胡子的壯漢跟在丫蛋后邊從飯店里走出來,看了張興明一眼,手里拿著散錢,把八塊五毛錢交給丫蛋,把一塊五遞給張興明,說“我沒毛錢了,你再給她一毛吧。”
丫蛋數了數手里的錢,拿出那張五毛的說“叔叔你忘了收煤錢。”
胡子兄抬手抹了一把胡子,笑呵呵的說“什么煤錢,逗你玩呢,以后好好上學,別跑出來了,你家大人心也真大,這么點的丫頭就敢讓你出來賣東西。你再給她一毛,啊。”
把爐子上的盆子拿起來,倒掉水放在地上,另只手把煤爐子往墻角挪了挪,進飯店里去了。
走到廣場南側,又是一排國營飯店和旅社,同北面差不多的樓和字,只是餐廳里賣的東西不太一樣,北面那頭是中餐,南面這里是熟食為主,烤鴨鹵雞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