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是,父親的眼神更多的是屈辱,是想讓自己牢牢地記住自己是如何淪為笑柄,受到世人嘲笑的。
而這些人,他們的眼神,完全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場合,因為那眼神中,居然帶著那么一絲幸災樂禍!?
同樣都是仇視著對方,可這些人卻是有一種“請開始你們的表演”的感覺。
似乎此時此刻陰陽師越囂張,他們便越開心。
安井涼想到了一個中文詞語,捧殺。
捧得越高,摔得越慘。
可是,他們的這種自信和底氣到底從何而來?
里十院的人,此時此刻,不是不愿動手,而是不屑動手!
背叛自己的里十院醫師皆已被誅,而發動突襲時的首批陰陽師,也幾乎被全滅,只有一個人幸存了下來,但卻是重傷,雙臂雙膝被斬,丹田被毀。
換句話來說,只要手中有里院醫師血的,已經全部都付出了代價。
想到這里,安井涼不由想起剛才奈良遙人的話,不自覺地,竟然感到了絲絲寒意。
先前還沒注意,以為完全是因為自己這邊人多勢眾,加上突襲成功有效,而且有著奈良遙人的策應,才能如此迅速地控制住場面。現在細想起來,在這種情況下,里十院依然沒有放過任何一個敢向他們舉刀的人。
此刻,他終于明白為什么有些既有著陰陽師的身份,也有著里十院醫師身份的日本優秀青年從華夏里院進修回來后,會異口同聲地表示,在里院,你不能錙銖必較,但必須睚眥必報。
當時話傳到他耳朵里時,他覺得有些無法理解,還以為是不是自己的中文學得不夠好,還不能完全區分這兩個成語之間的區別。可后來他反復查閱,覺得其實意思相差并不大,為何一個不能做,一個必須做?
現在,他明白了……
這些人,已經把他們該做的事情做完了,剩下的,便要看院長和副院長的態度了。
而現在既然院長不在,副院長又是這個態度,那么就不妨坐下來休息休息。
他已經看到,隨著奈良遙人的步步走近,有三個正圍坐在一起斗地主的里十院年輕醫師手忙腳亂地站起來,像是考試時被巡考的老師抓住正在作弊的學生一樣,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而這三個人,有兩個,都是日本人……
奈良遙人見大家都站了起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重重地嘆了出來,道:“當年,我去里八院進修,學到了一個詞,忠義兩全。這些年來,我反復在想,什么是忠,什么是義。到了后來,問題又變成了,哪邊是忠,哪邊是義?最后,卻發現,哪邊都是忠,哪邊都是義。我生在這里,長在這里,是這里的土地把我養大,我不能不忠。我奈良家,雖然只是一個小的陰陽師家族,可也廣交好友,今天當中你們好些人,我也都認識,我不能不義。可里院呢,我一個外人,而且有著陰陽師的身份,依然對我傾囊相授,甚至最后還讓我走到了副院長的位置。時代在改變,里院的目光卻從來都不狹隘,他們睚眥必報,但從不牽連無辜。我知道,里十院對我有所保留,很多東西,我沒辦法接觸。但是,每一座里院都是如此,院長和副院長之間,所掌握的東西,是有差距的,只不過在里十院,因為我身份的原因,更明顯一些罷了。所以,對里十院,我也不能不忠。這些年,我在里院,認識了不少人,也交了不少朋友。你們肯定不知道,整個里院里面,我最煩的是誰?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居然是遠在本土的里六院院長廬天町。他三天兩頭,就會來誘騙我,說拿他的院長位置和我的副院長位置換,我一直都搞不明白,像廬院長這樣的人,為什么四十好幾了卻還沉迷于動漫游戲。雖然他滿口胡謅,說得天花亂墜,可其實瞎子都看得出來他就是奔著秋葉原來的。但是,我卻感受到了一種真。對里院,我也不能不義。我開始左右為難,因為我已經得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哪邊我都要忠,哪邊我都要義。可是,到頭來,卻發現,無論如何我也做不到。我不僅做不到忠義兩全,我連其中之一,都做不到,我不僅一邊做不到,我兩邊都做不到。最后,不論是對里院,還是對陰陽師,我都只是一個不忠不義之人……”
“奈良遙人你個小樣兒!你個狗日的!你是不是虎?說話欠兒欠兒的!別以為老子拿你沒咒念!我朝比奈一心算是瞎了眼,認識你這么個人兒!你等著,等陳院長回來,看她怎么削你!”
一陣帶著東北口音的獅子吼,自遠方咆哮而來。說話的竟然是被帶下去了的內科副主任朝比奈一心。看樣子,他也只是被帶了下去,并未封閉靈識。
奈良遙人搖了搖頭,自嘲般地苦笑了一下。
他說這么多,其實也不是想為自己開脫什么,僅僅只是想把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說出來。
他不求原諒,也不求理解,他只是想讓大家知道,他并不壞……
因為里院的二愣子們,最喜歡的,就是非黑即白,不好就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