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實卻是,張老太不喜孫女,帶著的時候從不上心。
那天,她本來在堂屋,可八歲的二孫子喊餓,她趕緊去廚房,拿出家里剩下不多的一點蕎麥面準備下一碗給孫子解饞,可她手里還抱著孫女,為了干活方便,就把她隨手放在灶臺邊。
張老太轉身取面,結果小姑娘重心不穩,一頭栽進了敞口鐵鍋之中,而里面,煮的是沸水。
張老太嚇得尖叫出聲,引來了家中其他人。
包括張老頭、孩子爸媽,以及三個孫子,除了還在地里干活的葉小子,都到齊了。
春旺媳婦兒哭得撕心裂肺,那是她女兒啊!
但三個孫子卻一臉垂涎地盯著灶臺,那肉味兒實在太香……
張老頭和張老太也忍不住咽口水,他們有幾個月沒沾葷腥了?
太久太久,已經記不清楚。
緊接著動搖的是張春旺,反正女兒都已經死了,與其就這么埋了,還不如……
只剩春旺媳婦兒一個人反對。
但她只是個二嫁寡婦,在這個家里沒有任何話語權,只能眼睜睜看著,最后,她也忍不住……
等葉小子從地里干完活回來,敏感地聞見一股肉香,可沒等他開口細問,小妹死去的消息來得措不及防。
那天晚上,他沒吃飯,一個人坐在屋子里抹眼淚,連口湯都沒喝。
其他人則早早睡下,冷漠得不像失去了親人。
第二天,葉小子出門干活的時候,踩到一截硬硬的東西差點滑倒,他撿起來仔細端詳,發現有點像骨頭,但又不像,因為細細的一根,哪有豬這么小一只的……
他隨手將那截骨頭埋到一個坑里,又往上面撒了兩把土,才轉身離開。
沈婠:“所以,最后只有葉小子一個人活了下來?”
“嗯。”
“道士呢?”
“他超度了那個女嬰,云游四海去了。”
沈婠不由唏噓:“知道真相的葉小子心里肯定很難受,妹妹死了,最親近的家人禽獸不如,最后只剩他孤零零一個……”
權捍霆輕撫她纖細的后背,狀若呢喃:“想聽真正的結局嗎?”
沈婠沒急著回答,反問:“是喜是悲?”
“……用悲喜來定義不準確,各得其所罷了。”
“那我要聽。”
“葉小子能看見普通人看不見的東西,俗稱陰陽眼。在妹妹死去那晚,他見到了她,并得知了所有經過,而那節肋骨也并非偶然拾得,而是他從土里挖出來的,然后換了一個風水極惡之地掩埋,這才讓女嬰得以化作怨魂,向全家復仇。”
當一切塵埃落定,作惡的人得到懲罰,女嬰的怨氣也逐漸消散,輪回投胎。
可葉小子卻因此沾染“業果”,完全影響了他原本的人生軌跡。
道士憐他孤苦伶仃,又業障纏身,卻天賦異稟擁有一雙可窺陰陽的好眼,遂收他為徒,從此入得道門。
沈婠試探:“你認識葉小子?”
這根本不像個故事,細節如此清晰,好似畫卷展開,所有場景浮現眼前。
“認識,”權捍霆說,“算起來,我還應該稱呼他一聲……師祖爺爺。”
而葉小子也改了姓,“葉”同“夜”,全名——
夜機山!
沈婠聽得認真,卻沒有催促。
一直以來她都有種很強烈的預感,權捍霆身份不俗,可究竟不俗到什么程度,卻不得而知。
無疑,她是好奇的。
但男人不說,她也不會逼問。
這是尊重,也是戀人之間,應當保持的距離。
眼下,權捍霆主動提及,自然最好不過。
總歸是他自己心甘情愿開的口,而沈婠需要做的,只是安安靜靜當一個聆聽者。
“祖師爺爺幼習道法,造詣頗深,精通陰陽術數、算命堪輿,天賦奇高。他出師之后,在當時的國內及港島聲名赫赫,卻在巔峰之時,急流勇退,從此大隱隱于市,收養了包括我外祖母在內的十幾個兄弟姐妹。”
“至于我外祖母,那又是另一段傳奇了。說來,你對她應該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