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熟。
車子就踩著剎車,速度慢了下來,直到最后完全停住。
關溢后面的車子也被迫停了下來。
關溢直直地透過玻璃,看著那個人。
這個人的身影,就和記憶里的某個人,對上了。
“怎么了”他女朋友奇怪地看著關溢,問。
“沒什么,只是,有點巧。”關溢輕輕說。
然后關溢不等女朋友再問,就降下了車窗,看著那個人背對著自己,焦急地張望這路邊的車輛。
關溢用正常的音量,對那個人說“怎么了”
如果關溢能像神一樣,能看到一個人的人生曲線的話,那么,此時關溢的人生曲線在即將觸及谷底的時候,在這個夜晚,陡然上升了。
大起,大落,之后,是大起。
沒有再落了。
“那一天只是很普通的一天。如果非要說有什么奇特的話,那天只是元旦的第二天而已。但是我女朋友把這件事歸功于她那元旦的那天在微特上轉發了一只烏鴉。”
“當時我在想什么”
“我在想,生活真的是一個很惡劣的導演。但所幸導得不是一出悲劇,我跟感激它。”
在某一次采訪中,關溢對著來采訪他的記者,是這么回答的。
這一年對關溢這兩口子來說,絕對是最難忘的一年了。他們的家庭經濟狀況,在這一年之內起起落落的曲線圖,呈一個微妙的形,有棱有角。
線條生硬,是因為每一當關溢稍微看到一點人生的美好時,生活就像魔鬼一樣,不打一聲招呼地手指頭一揮,喊道落,這人生的方向啊,就半點都不含糊地急轉直下,落了下去。
關溢擁有過很好的車子,為新家定制了很好的家具,幫死黨當經紀人的工作也越發得心應手。一切本該按照劇本幸福美滿下去。然而生活又像一個擁有惡趣味的觀眾,見不得人間團圓。
第一次落,是因為母親欠了高利貸,女朋友還得了一場大病,關溢換了車子,換了家具,也換了工作。女朋友還沒有換,也沒有這種打算。既然決定要和女朋友共渡難關,那他就得從舒適區走出去,去更復雜的娛樂圈摸爬滾打。
到了金沙娛樂之后,被安排負責一個巨嬰型問題藝人韓覺的活動,練練手,不想浪費時間的關溢,最后竟然把這一手爛牌給打出花來,關溢心想,這萬事開頭難,生活富裕有希望了。
但是,萬事開頭難,中間更難。
第二次落,韓覺說他不想當這勞什子偶像了,凈身出戶,孤零零獨自玩耍去了。他也才反應過來,他一點都不了解他手下這個藝人的追求是什么。他認為藝人不需要有思想,好好聽話就是。然而韓覺告訴他,不是這樣的。
后來經過了反思的關溢能諒解韓覺,但公司不能。公司惱怒啊,瞧你這點事都干不好,還敢下軍令狀于是就打發關溢管練習生去了。但是和一幫練習生混在一起又能有多少賺頭,時間浪費不起,干脆辭職。
關溢就失業了。
失業的關溢就被死黨召回身邊幫忙和工作。死黨很是窩心,說要帶關溢好好混就真帶著關溢好好混了。這又是接廣告又是上娛樂節目的,收入的確可觀。關溢對于女朋友的藥錢也不同每天發愁了。生活似乎又將變得明媚起來了。
然而,對于一個運動員來說,一直毫無節制地接廣告,和不務正業地參加娛樂節目,這無疑是在自損根基。隨著最近一次死黨阿翔在賽場發揮嚴重失利,關溢驚覺自己給死黨帶去了麻煩,心下內疚,遂告辭。
這是第三次落了。
如今關溢每天數著積蓄,一邊打臨工兼職,一邊尋找著經紀人工作。但是在娛樂經紀人的圈子里,他已然成了一個反例,工作找得并不順利。偶有小公司愿意要他,讓關溢帶的也是連舞都跳不齊的偶像團隊。
韓覺好歹沒有落下一身的本事,水平擺在那里,但這散兵游勇一樣的練習生,要他關溢怎么帶
日子一天天過去,關溢表面上不斷告訴女朋友,他會找到工作的,其實心里也沒什么底,整日發愁。
但他不知道,生活像惡客,像酒,像云,它什么都像,還可以像一顆不知夾心的驚喜巧克力。
“少來醫院一次也沒有關系的。”關溢的女朋友擺弄著手指,這么跟開著車的男朋友說。
關溢只是搖了搖頭。
這樣的對話不是第一次發生了。關溢他女朋友總是想方設法節省家里的開支,最近連復查的費用都想著能省則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