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覺莞爾笑了一下,站起來,卻沒走向導演椅,而是大喊“大家再休息二十分鐘”
然后走到了老神在在地給頭發做保養的孫副導演那里,留下一地面面相覷的人們。
“孫導,我有點想法,您幫給看看”韓覺往孫副導演
孫副導演笑呵呵地說“我以為你不會來問我。”
韓覺聽了有些不好意思。
當要拍這雨中婚禮的時候,韓覺幾乎是獨斷專行地設計了分鏡頭,執行下去,沒有和孫副導演他們商量。
現在這才是第一次,而且是最后一次拍這場戲的機會。
韓覺慚愧有點醒悟地晚,但孫副導演卻覺得韓覺醒悟地不算晚。
孫副導演的氣量和他的發量成反比,孫導把幾縷頭發小心翼翼地塞回帽子里之后,就和氣地跟韓覺說
“我入行這么多年,看到過不少有天賦的年輕人。他們跟在老導演跑腿邊上打雜、學習,也確實學到了很多本事,但是最后出頭的幾乎沒有。這不是什么匠氣取代靈氣這么簡單的,而是他們看到了大導演這么設計鏡頭,他們學去后也會這么使用。這個場景用這個,那個場景用那個。他們會開始偷懶,會輕視電影,覺得拍電影也不過如此,不再琢磨屬于自己的東西了,所以漸漸變得平庸,泯然眾人。你現在拍得這場戲,其實就有點這個味道的。”
韓覺抿了抿嘴,背上的肌肉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緊繃起來了。
韓覺尷尬地咧了咧嘴,然后很快地取過紙筆,開始設計不同于現在的鏡頭“孫導您看這里用這個的話”
孫副導演笑了一下,就坐直了身子,和韓覺討論了起來。
一番討論之后,韓覺又聚集主創團隊,進行了新的調整和分工。
奇怪的是,大家領到任務之后,竟然驚奇得覺得開心。一點也不為任務增加而抱怨,反而覺得這種節奏才是正常節奏,之前一動不動耗死在一個鏡頭上的韓覺才是不正常的。
作為一個劇組的頭目,韓覺身上氣場的轉變還是很明顯就被大家感受到的。大家來去忙碌之間,竟然隱隱覺得壓在身上的沉悶松動了,能喘氣了。
韓覺看著忙忙碌碌給演員講走位的孫副導演,看著和手下商量機位布置的阿曼達,看著認真和女主角演示拿衣服擋雨的杰克,看著捧著保溫杯笑得異常慈祥的裴清韓覺突然感覺心里像是卸下了什么,一陣輕松。
為什么非要跟記憶里的一模一樣呢韓覺越想越覺得好笑。
韓覺被裴清和孫導先后點醒之后,才終于意識到自己鉆了牛角尖。他終于明白,不能再執著于記憶里的畫面了。一模一樣的電影其實是不可能出現了。因為這電影從韓覺成為導演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和前世的一樣了。
韓覺心念一動,就拿過一件雨衣套在身上,在小周訝異的視線里,走到了雨里,指揮著工作人員布置裝備。
等所有設備弄好之后,韓覺回到擋雨棚的下面,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轉身去演員聚集的地方,表情開朗地跟這些演員說“之前那幾條演得沒有問題,大家繼續保持我剛才突然想到另一個靈感,希望試一下,大家再堅持一下。等會兒大家在演的時候可以放輕松一點,這幾條拍完就走,拍不好也沒關系,大不了下次再來拍嘛”
演員們看著韓覺,雖然沒有說話,但心里都感覺輕松了一些。
韓覺走到珍妮身邊,問道“發燒嚴重嗎我讓助理送你去鎮上的診所看看吧。”
珍妮卻拒絕了,把肩膀上的毯子拿了下來,說“我沒問題的”
“我不是在怪你,只是你如果生病了的話,最好不要勉強。”
“我沒有勉強。別看我年紀大了,但其實我一直有在鍛煉。只是感冒而已,不必麻煩。”珍妮抬頭挺胸地跟韓覺展示著她的健康。
韓覺見珍妮堅持,想了想,便說“好吧,不過你如果有一點不不舒服了,千萬記得說。我們下次可以繼續再來拍的。”
“謝謝,我沒問題。”
經過調整之后,雨中婚禮的片段重新開始了拍攝。
演員的戲份沒有大改,之前怎么演,現在還怎么演。
但風之前怎么不聽話,現在依舊怎么不聽話。
某位群演的絲巾吹到了邊上演員的臉上,兩位演員的臉色一下子就不對勁了。半小時前,韓覺的要求是絲巾剛好吹到自己的臉上,但是,原本應該喊cut的韓覺,并沒有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