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是都挺關心楊景行的,把他的學習工作問題又討論了個把小時。倒數第二節課的下課鈴提醒了系主任,他又讓話題回到作品上來,復雜地總結一下老師們的觀點,然后預祝楊景行在八十周年校慶上有出色的表現,包括喻昕婷也要繼續努力。
本來要散會的,可馮老頭說“時間還早,楊景行給大家彈一首,貝多芬的奏鳴曲。”
李迎珍看著楊景行說“謝謝馮教授,好好彈馮教授你點一首。”
馮老頭猶豫了一下“第三十二首。”
其他老師不說什么,看楊景行坐去鋼琴前了。
馮老頭的專攻方向是貝多芬,而李迎珍是肖邦和莫扎特。雖然說“男人就彈貝多芬”,但是貝多芬真的不是是男人就能彈。有人說肖邦難,有人說莫扎特難,但是偉大的魯賓斯坦說“貝多芬第三十二首鋼琴奏鳴曲人類不配彈。”
或許是因為一個聾子在寫作的時候不可避免地天馬行空地超越了人類的思想境界,也可能是出于羨慕嫉妒恨,貝多芬在后期的鋼琴作品寫作中簡直有點打擊虐待鋼琴演奏家的意圖。
這個世界上彈琴很好的人數不甚數,甚至是聞名世界的大師,兩三個世紀以來也累計了好多好多了,可是這些人中敢說自己完全把貝多芬彈好了的人基本沒有。
莫扎特是難,肖邦確實難,但是至少演奏家們知道他們的作品難在什么地方,并能去針對解決。可貝多芬的一部分奏鳴曲作品呢,讓好多大師也無從下手,根本不知道從哪里開始,走向什么方向。而且越是大師就越不愿意輕率地碰貝多芬,只有在學生琴房才會不斷聽見貝多芬。
魯賓斯坦和霍洛維茲,可算大家中的巨家了,他們把生命奉獻給了鋼琴,也彈過不少貝多芬的作品,可對那三十二首奏鳴曲,他們只留下少得可憐的幾首錄音。
我國也有大師傅聰,他把海頓,莫扎特,舒伯特,舒曼,肖邦這些人都彈得讓聽眾心悅誠服,可他從來不碰貝多芬。
當然,也有把貝多芬彈得很好很好的人,比如施耐貝爾,可他幾乎從來不碰浪漫派或者炫技派的東西,好像他根本不知道肖邦或者李斯特。
還有肯普夫,巴克豪斯,吉利爾斯這些人似乎都只能彈貝多芬。
大師席夫說“我研究貝多芬三十年了,太難彈了”
波格雷里奇上次來華聽了某位學生演奏的熱情奏鳴曲后委婉地說“貝多芬的奏鳴曲一般都要花六個月的時間才能掌握”
馮老頭肯定是知道李斯特那種手指頭的技巧已經難不住楊景行了,可叫他不罵一罵人,晚上怎么睡得安穩。所以,貝多芬三十二首奏鳴曲中的最后一首擺在了楊景行面前。純看指法,這首曲子對鋼琴系的學生來說根本沒什么難度,可大部分大師們對這首作品的評價都是“深不可測”。馮老頭也不會讓自己的學生在這首曲子上浪費時間吧,難道他就這么看得起李迎珍
好多愿意研究的人都說,這首作品要的是人生沉淀。楊景行可能是為了沉淀,也可能是為了表示對老聾子的尊重,在鋼琴前坐了起碼一分鐘。
胡教授說“李教授,要不要讓他換一首,最近他應該比較忙。”
喻昕婷看見李迎珍搖頭,連忙再把視線移回楊景行身上。
微微仰頭,楊景行開始了。首先是一個好長的序奏,并行對比的三句式樂段。第一句的前四小節是變調模進,從c小調到f小調,呈示了全曲最重要的三個動機,一個附點節奏,一個是顫音回音音型,一個是八度齊奏老聾子果然是心理強大。
楊景行一個序奏彈完,李迎珍臉上隱約出現一點笑容,系主任放下了茶杯,胡教授端正了上身,馮老頭把椅子稍微退后一點,好看清楊景行的臉
二十多分鐘過后,琴弦停止了顫動,可老師專家們似乎還在聽,都一動不動的。楊景行回過身,像是等待馮老頭的評語。
系主任到底是當官的,適應了場面,先開口“為什么,我為什么說楊景行有世界水平的演奏,坐著坐著這不是為我們鋼琴系和李教授臉上貼金,我是有根據有底氣的。”
龔曉玲說“寧靜淡泊,楊景行,這本不是你該有的東西,我不表揚你。”
胡教授說“而且第二樂章彈得更好。”
李迎珍嘆口氣說“我平時也叫他多彈肖邦能理解到這一步,差不多夠了。”
馮老頭在一些目光中突然抬手用力鼓掌,并帶動了大家,只有李迎珍不用動手。
楊景行鞠躬,不好意思地笑。
享受了一會后,李迎珍勸大家停止,并叮囑楊景行“這是老師們的鼓勵,你不要驕傲。”
胡教授很不同意“好就是好,李教授,這個學生你不用謙虛”
龔曉玲說“李教授三十年的教學生涯,值得欣慰。”
李迎珍呵呵“彼此彼此。”,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