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景行拉開消防通道的門,讓父親和叔叔先進去,楊程廣很快抬步小跑起來,楊程義一聲低呼,也緊跟上去。
楊景行也聽見了奶奶陡然而起的哭喊,他快步走著,跟在楊程義身后,看著兩位中年男人有些踉蹌別扭的背影。
兩個身穿手術服的年輕醫生面對家屬,好像并沒說什么,見了楊程義和楊程廣才招手“家屬請這邊來一下。”
蕭舒云此刻也焦急“腦死亡到底是什么意思”
蕭舒夏妯娌倆盡量照顧著要癱倒在地的婆婆,老人滿臉的痛哭相,但是已經沒發出什么聲音,手的拍打好像也是無意識的。
楊景行和父親叔叔跟著醫生走進旁邊的一間簡陋辦公室,蕭舒云也跟著。有幾張椅子,但是都沒坐下,醫生開始說情況。
兩個年輕醫生并不是主刀的,他們口中的周主任初步診斷病人已經是腦死亡
楊程義難以理解“初步診斷是什么意思”
醫生還算有耐心地解釋一下,而且顯得知道這個病人也算是關系戶,但是周主任是權威的,所做的決定也有站在家屬角度考慮。
楊程義問“是不是成植物人”聲音遠沒平時的底氣。
醫生繼續解釋
蕭舒云氣憤了“人還沒死,怎么就沒意義了”
醫生并不急,繼續從自己的角度實事求是。
花了一些時間,楊程義兩兄弟算是弄清楚狀況了,然后就陷入了沉默。可能不管醫生怎么說,在他們看來,現在依然是要他們來決定父親的“生死”吧,可是醫生也幾乎把“生不如死”這個詞說出來了,法律又是空白。
醫生也顯得理解“你們和其他家屬商量一下吧。”
楊景行突然開口,問醫生已經說明過的問題“我爺爺現在是不是什么也感覺不到沒有痛苦沒有思維”
一個醫生點頭“是,理論上是。”
楊景行又問“腦死亡確診要多少時間”
另一個醫生說“一般兩天,觀察和檢查。”
楊景行點頭“謝謝,我們就在這商量一下。”
醫生出去了,奶奶被扶了進來,老人哭著,幾乎是求兒子“你們要救活你爸爸,救活,是他把你們養大”
楊程義著急“媽,我們救,救”
兩個兒媳婦也連忙安慰婆婆,但各自臉色也都隨著丈夫們的神色愈加黯然下去。
奶奶此刻是安撫不好的,男人們就讓女人們先照看著,他們出來在空曠安靜的走道里商量,楊程義楊程廣兩兄弟此刻都愿意凝視彼此的眼睛看了。手術是不必做了,這點很快達成共識,然后就不往下一步討論,也不看彼此了。
楊景行朝父親靠近一點,說“爸爸如果幾十年之后你這樣了,你想我怎么辦”
楊程義看兒子,好像沒有因為楊景行不孝而憤怒,更多是驚訝。
楊景行說“爺爺講面子,我覺得,等確診了,讓他老人家有尊嚴地走吧。”
楊程廣也吃驚地看著楊景行。
楊程義痛苦“其實你爺爺什么都不知道了”
楊程廣問兄弟“跟媽怎么說”語氣明顯是知道沒有答案。
楊景行又插話“騙過奶奶不然她看著爺爺靠機器躺在那,更難過。”
楊程義長長嘆氣,好像搖了一下頭,揉眼睛。
楊程廣提議“還是要和她們商量。”
楊程義點頭,楊景行就說“我去陪奶奶。”
蕭舒云要獨自承擔起照看老人的責任,不過楊景行還是留下了,換母親和嬸嬸出去。奶奶已經開始回憶爺爺的一生,是光榮的,是偉大的
楊景行只能蒼白地安撫奶奶,說她還有兒子兒媳,孫子孫女。
兩對夫妻在外面十來分鐘后就進來了,蕭舒夏妯娌倆眼睛紅紅的像是掉了眼淚,但是沒當兒子的那么明顯。
然后楊家的男人們又出來,楊程義很艱難地對兒子說明“不是怕照顧怕服侍,就算保著命,器官也要衰竭,本來身體就不好,年紀這么大,他要是感覺得到,更難受”
楊程廣看得更透徹一點“沒思想了,就沒命了,那就是”找不出形容詞或者比喻。
方案確定了,瞞著奶奶讓醫院做腦死亡的確診吧,然后讓老人有尊嚴地去極樂世界其實能不能堅持到確診完都不一定。
生辦公室簽完字后,楊程義和楊程廣還是要求去見見老人,楊景行也跟著。手術室外隔間里,老人戴著呼吸機,雙目緊閉,心電腦電都在檢測中。那個周主任還給家屬解釋了一下腦電圖的問題。
楊程義和楊程廣只能都站在病床右邊,都弓腰看自己的父親,看了一會后,楊程義先輕聲呼喚“爸爸”
楊程廣也模仿“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