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探春一進屋,走了她父親的套路,在地當中跪下道“請老太太見一見父親吧。父親公務繁忙,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并不是有意怠慢老太太。”
賈母目光深沉地看向探春,這個孫女一向在姐妹中同挑些,口齒比迎春更爽利,大上兩歲又顯得比惜春會來事,也讓她在三個孫女中更疼她幾分。可就是這個孫女,自己知道備下針線,卻不知道提醒嫡母祖母的生日,卻在父親剛跪下就來討情,不知王氏知道了還會不會再裝慈悲人。
“老太太,父親也是望四之人,身子一向”賈母注視下,探春說不下去了二十四孝里爬冰臥鯉的典故都有,這又不是冬日滴水成冰的時候,只是跪一跪老娘,這么一會時間能跪壞一個大男人
見探春無話,賈母才緩緩道“你是個眼中有父母的。”有人眼中卻沒有。這話可讓人怎么接“起來吧。”賈母聲音里聽不出喜怒,鴛鴦卻知道老太太這是氣狠了。
探春還要再跪,卻瞟到鴛鴦給她使眼色,一個激靈醒過神來,要是她與父親這樣一里一外地跪著,就是對老太太進行脅迫,老太太不讓賈政進門就是不慈。可就算賈政這樣進了門,賈母心中的疙瘩更不好解開了。站起身,默默地在自己慣常坐的座位上坐好,探春只能等。
賈母當然看到鴛鴦給探春使眼色,這引得她心中更是不快,這回連鴛鴦也怨上了,覺得鴛鴦是不是和二房聯了手。加上前幾日鋪子房契之事,賈母在心底早對鴛鴦生了疑,要知道她的鑰匙一向由鴛鴦掌著,賴嬤嬤卻拿到了房契,要說沒有鴛鴦的配合賈母可不信。看來這個丫頭也心大了。再一想賈赦早晨送過來那四個丫頭,服侍起人來也是妥當舒服的,自己是將軍府想到此賈母又對賈赦怨上一怨的老封君,有的是好丫頭爭著伺侯自己,何必讓一個丫頭拿捏住。鴛鴦要是知道自己一個眼神讓老太太疑心自己,不知要做何感想。
賈母到底還是見了賈政,畢竟是自己疼了多年的兒子,卻是在王夫人親迎了觀音、寶玉親捧上經書之后。老太太只問了一句“王氏沒在觀音前替二老爺也供個什么”就打發三人回東大院,并說賈政公務忙、王夫人要建園子、寶玉也要以學業為重,都不必日日過來請安了。
王夫人剜了一眼探春,也不管探春心中五味雜陳,與賈政和寶玉一起告退回東大院。沒等到正房,賈政就近不及待地問道“王氏,你居然連母親的生日都能疏忽,成天都做了什么”王夫人不好說你不是也忘了,只能低頭認錯,賈政卻不依不饒地嘮叨個不停“現在你只管著咱們這一房的事,主子就那么兩個,還連這么大的事都不經心,讓滿城的人怎么看我們。孩子們如何出門整天是建園子建園子,銀子花了不少,沒見這園子并未比其他人家建得快了多少。”
這時已到正房,趙姨娘打扮得利落喜慶,正雙手打著簾子等二人進去,聽見賈政罵王夫人,不禁嘴角一彎,卻被王夫人看了更正著,張嘴就罵道“狐媚魘道的東西,主子得了沒臉,你竟高興成這樣不成。難怪你那個好女兒自己知道給老太太慶生,竟一聲都不知道送過來,以為自己住在府里,就不是二房的女孩不成。”趙姨娘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不成個顏色。
賈政平日雖多愛去趙姨娘屋里,卻從來以端方自許,不肯在妾室面前給正妻沒臉,聽王夫人把狐媚魘道都罵出來,更是不理趙姨娘怯怯的小眼神,又聽王夫人說出探春知道賈母生日之事,更只干咳一聲就隨王夫人進了屋。進屋前王夫人留下一句“廊下跪著去。”自有人看著趙姨娘不讓她偷空。
成功利用賈母生日擺脫張清魔爪,又陰了賈政一道,還在榮慶堂安下自己的人,賈赦一時覺得天高風清,第二日下朝后,讓人找來上好銀霜碳和大幅雪浪紙,老老實實在班上坐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