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賈赦與李靖說過些什么。
家里人只知道賈赦那天帶了個小箱子出的門,可是回家的時候,箱子已經不見了。李靖則是空手出的李家,回家時也是兩手空空。
平郡王兩邊都問過,卻兩個人在不同的時間地點嫌棄了一番,氣得想摞挑子,卻被邢夫人那天的話嚇住,只好繼續為賈家第二場不是自己的婚禮做牛做馬。
六月初十,開還沒亮,鼎國公府已經中門大開,人聲鼎沸。張燈結彩是應有之義,花開錦簇也是必然之舉。只看迎春的閨房里,已經是珠環處處,香影氤氳。
迎春早早地醒來,想著自己從今日起,再不是父母身前可以處處依賴的女兒,而是將擔起一家主母的責任,從此為人妻,將來還要為人母,面有羞紅,心里也有一絲期待。
從小,她就不是一人對生活要求過多的人。在賈母跟前的幾年,她不爭不搶,只要別人不來打擾她,讓她一個人安靜地過下去就好。
可就是這樣小小的愿望,也時常不能實現。那時她只知道,自己沒有爭的權利,沒有搶的資本。只有別人偶然想起,才會施舍一般,讓她如小貓小狗一樣,得以續命。
可她自己主動爭了一次。賭氣也好,父女聯心也罷,正是這一爭,改變了她的命運。她的父親母親,不再只是一個稱呼,而是疼她入骨的存在。她的兄弟,愿意成為她的倚仗。她的妹妹,可以聽她傾吐心聲。她的侄子侄女,馬上就會過來為她送嫁。
想到一會兒會到來的巧姐兒與聰聰,迎春自己露出會心的笑。她得快些起來,要是讓這兩個小淘氣看到自己還在床上,怕是會笑話吧。
“郡主起了嗎”門外已經傳來了王嬤嬤的聲音。她的陪嫁丫頭低聲道“還沒聽到動靜。”
“叫起吧。時候已經不大寬裕了。”這是孔嬤嬤。兩位嬤嬤也會隨迎春到李家,將來會由迎春為她們養老,所以對迎春的婚事分外盡心。
迎春就在帳內叫人“嬤嬤,我已經醒了。”
司棋早早地讓賈赦打發出去,與她那個表弟小情人成了婚,這次會會做為陪房兩人一起隨迎春出門。現在她身邊的大丫頭就是繡橘,還有三個大丫頭,分別是日麗、日暖、日新,也跟了迎春三年多,正是得用的時候。
待迎春被遍抹香膏,又洗又泡后,臉被水汽一蒸,越發粉嫩光瑩,眾人忍不住叫了一聲好。已經沒有時間給她害羞,就有開臉的、梳妝的,一替一替的沒個住腳處。
黛玉是第一個到來的。只見她眼睛紅紅的,進屋只拉了迎春的手,一句話也不說。迎春只能先開解她“我走了,家里母親是個省事的,你要多體貼些。有什么話,你別只在自己心里存著,千萬不能再多心了。”
為著今天是迎春的好日子,黛玉自己忍了半日,聽迎春說出這些話來,再忍不住,又怕弄花了迎春的妝,只轉過頭扎進林嬤嬤懷里。
迎春也有些傷感。這幾年來,她們姐妹相得,略無參商,從今日后,再想姐妹日日相伴,時時頑笑,是不能了。
林嬤嬤拍拍黛玉的肩膀“公主把正事都忘記了,不是還要給郡主添妝呢。”
黛玉這才抬起頭,兩只眼如小兔子一樣紅紅的。自己強擠出笑來,從川貝手里接過一個小小盒子“姐姐收好,只盼著沒有用到的時候。”
聽她說得鄭重,迎春打開一看,只見竟是一下子銀票,失聲道“妹妹這是做什么”
黛玉只按住她的手“不過是防了萬一的。姐姐只不用到才好。”
迎春只好收下。邢夫人已經進了屋,也不管她們姐妹說話,只把嫁衣、頭冠等一一查過,才坐到迎春邊上,呆呆地看著人給她上妝。
淚水不經意地從邢夫人臉上落下,孔嬤嬤忙道“太太可不好現在就掉淚,郡主更要忍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