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風起,婉清倏然消失,眾人面露釋然,只有小萵苣臉上是一絲驚恐的神情。蓮悠悠瞥眸看向他,笑了,對小萵苣招手:“來,小萵苣,我們一起吃會兒瓜子。”
小萵苣想也沒想趕緊跑到蓮悠悠另一邊坐下,抱住她的手臂不敢再看院外一眼。
婉清的消失,大家會以為是鬼魂去了該去之處,是他們心愿了結,離開了這個世界。因為大家都知道,陰陽相隔,并非同一處。鬼魂能讓你看見,也是她愿意讓你看見。
當婉清離開的時候,眾人眼中是目送,以為是她去了那個該去的地方。
只有小萵苣看到了,婉清是被那個青衣男子用勾爪給抓入了另一個世界。那一刻,婉清不再是婉清,而是身上纏有兩道血魂的可怖蛾人。她的翅膀變得破破爛爛,她的臉變得皺皺巴巴,她的手臂細細長長,樣貌可怖,再難分辨是人是鬼。
曲終,人散。
圓桌邊的人紛紛離去,九門院內,再次恢復安靜,已不見婉清的尸身和她留下的絲線。只有兩個深坑,記錄著這一晚的大戰。
門口燈籠搖擺,九門的大門,在夜風中緩緩關閉。
“嘶……這婉清不是孽緣了結,為何又被鬼差抓了去?”姚廣大人早從小萵苣的臉上看出了端倪。廳內,只剩下他,凜霆鈞與蓮悠悠。
蓮悠悠一邊嗑瓜子,一邊說:“婉清吶……噗,雖然是給自己族人報仇,噗,但方法,噗,用得是邪魔外道,她于蠱王訂下血契,等同于自甘墮落入了魔道。而且,馬冠群造下的孽,噗,不是他兒子馬昀造下的孽。他兒子至多一個紈绔,罪不至死,故而婉清雖然了結李家村的冤孽,卻又生出了馬昀這一冤孽,再加上馬昀的娘因為刺激過度,也掛了,所以黃月娥的孽障也便纏在了婉清的身上,婉清這下去,還是得再審,噗……”
姚廣大人了然點頭,雙手插在了袍袖里縮起身體愁眉不展:“那剛才胖佛給她念經超度可有用?”
“有用個屁!噗。”蓮悠悠吐掉了瓜子殼,“超度是為讓人放下心結,又不能除她身上孽障,若能除,誰都可以花錢除了。在那個世界,哼,才真正叫作,有錢無用。倒是端木卿塵在陽間的宣判,對她有些作用,陽間的判罰,減輕了她身上的罪孽,冥域判官也會酌情輕判的。”蓮悠悠站起身,拍拍手。
一孽滅,一孽又生,復仇一時爽,一直復仇,未必會一時爽。這人世間的錯錯對對,又豈是能一時看得明的?有時冤屈,能存千年。只因時代不同,三觀,也不同。
“所以,公子虹是蠱王。”凜霆鈞側臉看立于院中賞月的蓮悠悠。
蓮悠悠抿唇揚笑,蠱王都出山了,這乾朝的安穩日子,只怕是不多了。
西郊樹林陰暗,萬蟲噤聲,猶如不敢在它們的王之前聒噪。
公子虹又躺在一個深坑之中,身上無一處不骨折,被那個女人重傷,又從九門直接扔到了西山,哪能完好?
他的身體開始扭動,靜謐的林中是他骨骼重建之聲,他的胸脯在森柏的月光中大大起伏,他望著黑夜中的蒼白銀盤,嘴角慢慢揚起了勾人的笑。
他和她的事,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