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天色如火,流金鑠石。
正午時分,嵐泉市一如任何一座中部城市一般,空氣中盡是干燥的熱浪,老舊的街道上只有零星的三兩行人,熱浪卷雜著汽車行駛過后揚起的塵埃,無孔不入地撲面而來。
整個城市一片寂靜,袒露著上身的青年在街角交談,吵鬧聲在空蕩的街道中回響。嵐泉市古時也曾是兵家必爭的要塞之地,幾百年來風光無限,如今卻只能依靠重工業苦苦支撐經濟,污染侵襲下,天色也像蒙了層霧氣般,一片陰郁的鐵灰。
這座城市似乎已經被外部的世界遺忘,日新月異的發展同它無關,放眼望去滿目瘡痍,剝落的墻皮隨風輕輕搖晃。
老城區比別處更為破敗,縱橫交錯的巷道蛛網般雜亂地覆在嵐泉市東北角,這里的房屋大多有幾十年歷史,推動門扉時都會發出駭人的吱呀聲,只要還有一絲選擇的余地,人們都會盡全力逃離這里。過低的入住率與混亂的布局讓這片城區在白天依舊晦暗不明,漸漸地,就成為幫派與混混的活動地。
狹窄的小巷里,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被幾個花臂青年摁在墻上,領頭的青年一把扯住他的頭發,惡聲惡氣道:“把錢都拿出來”
迫于疼痛,中年人不得不揚起頭,他的臉頰與墻壁摩擦得生疼,老城的墻根是無數人的公共廁所,尿液的腥膻味道縈繞鼻間,使怒意瞬間升騰,他卻長呼一口氣壓制著,佯裝苦笑道:“我沒錢啊。”
下一秒他的胃部就遭受重擊,老城區的混混們在學會知識之前先學會了暴力,如果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就用暴力改變答案,這是很多本地青年生存的準則。
中年人蜷著身子痛苦地咳了幾聲,血腥味翻涌,他卻全然不顧,目光穿過人群的間隙向巷口看去。
“指望有人能救你啊”青年怪笑著,中年男人穿著一身一塵不染的高定西服,此時領口卻被他蠻橫地攥出了褶皺,掌控著精英階級讓他產生了極大的快感,他提著男人的衣領迫使對方站直,又揮出了一拳。
男人閉上眼睛,目光徹底冷了下來。
監督會與學校的教導處都要求他不可輕易對普通人使用法力,但他一身行頭盡是法術變換而成,交給眼前的混混更容易暴露,看來使用法訣再消除混混的記憶是唯一的脫身方式。
男人手指輕動,淡紫色的電流于他指尖流轉,常人難以覺察的法力波動已經在空氣中彌漫開來,卻在幾米外猛然被截住,男人內息一窒,有些駭然這片破敗城區竟然被法力不遜于他的人布下了結界。
強行沖破結界必然有損修為,男人正覺得進退兩難,卻突然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道:“住手。”
那聲音的音色極年輕,卻絲毫沒有少年人應具有的朝氣活力,亦全無懲惡揚善見義勇為的氣勢,反而平平淡淡,像晦暗的天色一般,讓人聽后生出些許乏味郁郁。
男人收了法訣向巷口看去,身穿淡藍色襯衣的少年人站在陰影之中,存在感薄弱,若非對方主動開口喝止混混們的動作,他甚至不知道對方從何時起就站在了那里。
細看之下,男人發現少年身形清瘦挺拔,卻始終垂著頭,額前過長的劉海連眼睛都遮住,讓人看不清樣貌與神態。
少年身形消瘦又是孤身一人,顯得毫無威脅,花臂青年愣怔片刻后就張狂大笑,兩條短粗的眉毛飛揚而起:“哈哈,今天哥們兒運氣好,又來了個送死的,小弟弟,你也不看看你這小身板,個死宅還想著見義勇為呢。”
伴隨著領頭人的嘲笑,混混們也跟著叫嚷發笑,仿佛荒野上的一群鬣狗在為食物的降臨而狂歡,盡顯兇猛獸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