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長春正拿著帽子當扇子扇風的時候,忽聽有人在自己頭上,用懶洋洋的聲音道:“蒲公英、連翹、苦地丁、黃芩、佩蘭、白芷……這是要祛瘟神的節奏啊……”
葛長春聞言大驚。這人念出的一串藥名,正是葛長春一上午的收獲,而且,他正是要帶回去配一味清熱解毒避穢的藥。
葛長春順著聲音向上看去,想看看到底是何方高人,只掃一眼藥簍就能把藥名全說中了,而且還知道這些藥是用來做什么的!
只見葛長春頭頂上的松樹,一枝兒臂粗的枝杈上,一人抱著頭,翹著二郎體躺在上面,正看著葛長春笑。
葛長春雖然對遇到這人印象極深,但的確是想不起來那人的樣子。他只記得,自己當時發現能一眼看穿藥物用途的那人,竟是如此年輕一人,不由更生幾分敬佩,遂向那人抱拳道:“這位……小哥,看不出漢醫水平不淺啊,你是學醫的嗎?”
“小哥?”樹上那人咧嘴一笑,把二郎體放下,一條腿垂了下來,在空中蕩啊蕩,笑嘻嘻道:“我不學醫,只是對這個有點好奇心罷了……這年頭,自己采藥的人,也不多見啊……咦,我看您很眼熟啊……您是漢醫?”
葛長春“神醫”的名頭早已傳遍九江城,能被人認出來,倒也不是什么怪事。因此葛長春并未在意,大大方方道:“我姓葛,葛長春,在第一醫院工作……漢醫嘛,以前是,現在已經到太平間管死人了……”
“葛長春?”樹上的年輕人重復一遍老葛的名字,咂了咂嘴。葛長春微微皺了皺眉,心想,現在的年輕人,還真是沒禮貌……
那年輕人卻好像根本沒想到要尊敬中老年人,仍躺在樹上晃蕩著腿,眼睛卻看向了天空:“原來是老葛的……”他沒再往下說什么,卻一轉話頭,道:“調去太平間了……這么說,你配這藥是為了自身保健防疫用的?”
葛長春也不是個太拘小節的人,也沒挑一個陌生人的禮,再說了,他覺得一個年輕人能熟諳漢醫的藥物,已經是很“稀有動物”了,遂有一說一道:“不錯,小哥果然懂行……畢竟那個地方死人集中,容易染穢氣,用點藥預防預防,對自身有好處的……小哥你對漢醫這么了解……好奇,有時間了咱們一起切磋切磋?”九江城幾乎沒什么正經的漢醫,是以葛長春極是寂寞,逮到一個能聊共同話題的人,他就不愿輕易錯過。
樹上的“小哥”卻好像突然失聰,什么也沒聽到似的,只一心掰著手指頭,好像在算什么賬,專心的連腿都忘了晃。
葛長春有些不滿了,年輕人可以恃才傲物,但不能目中無人啊!他正要再開口教育教育這小伙子,卻聽樹上這個年輕人輕輕道:
“我勸你啊,再采些廣艾草,多煉些油艾,會有用的……”
“什么?”葛長春沒想到他會說這種話,不由跟著這年輕人的思路走了:“油艾?那是辛香之藥,跟我這幾味藥合不到一起的……”
“誰說讓你合到防時疫的藥里了?”年輕人一個鯉魚打挺,飄飄然從樹上落下,笑道:“尸蟲,你聽說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