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笙想了想,問“嚴先生,請問一下,您這次回來,大概會在國內待多久”
雖然是本國人,但聽說對方十歲以后的時間都是在國外度過的,這次是因為家族企業打算開拓國內市場,才千里迢迢地飛了回來。
然后一下飛機就犯了病。
出于職業慣性,他簡直都下意識地有些懷疑是不是對方小時候在國內經歷了一些不好的事,才能病的這么立竿見影。
不過這些事師兄都沒告訴他,不知道是沒有這回事還是沒探聽到,一定要盡早去問問師兄才行。
他現在需要確認一下自己和這個病人能相處多久,來決定該怎么下手制訂后續的治療計劃。
躁郁癥的正常發病時間在26個月,治療流程也普遍不短,假如對方在國內待的時間不長,按照現在這種情況,他的治療很可能根本沒起到什么效果,對方就要飛回去繼續折磨他師兄了;要是待的時間足夠長,他就要好好考慮一下對策了。
要是后者的話,那應該會是一個艱巨的任務。
嚴深接過藥,垂眼想了想,沉聲說“會待不短的一段時間,在治療有效果之前,應該不會回去。”
其實原本是打算處理完國內分公司的事務就走的,他一貫是一個規劃嚴密的人,后續幾年的工作計劃早已經列的清清楚楚,但意外出現的青年毫無疑問地已經打亂了他的計劃。
然而一貫有些輕微強迫癥的他不僅沒有困擾的感覺,甚至為此感到欣喜。
要是這個意外能來的早一些,他應該會更高興的,嚴總現在甚至都在思考自己為什么沒有早點回國看看了。
雖然這里留存著許多他不愿意回憶的東西,但能夠遇上黑發青年的幸運,已經足以把這些都抵消掉了。
甚至還能滿溢出來一些。
當然前提大概是對方在剛剛見識了他的病后,還沒有被嚇得想要跑掉。
出于某種莫名的忐忑,從帶著人進了診療室開始,嚴深一直不敢去看青年的眼睛,視線落到他身上的時候就飛速閃過,仿佛生怕從其中看見什么他承擔不了的情緒一般。
一直到牽著對方出了這座更像是家居宅的診所、重新坐上轎車后,嚴深都沒有把視線偏過去。
車輛緩緩啟動,層疊的樹影拂過車窗,顯出一些微渺而靜謐的美好來。
看著車窗上落下的斑駁破碎的影子,嚴深臉上的表情有些木。
從十幾歲第一次發病開始,他身邊就不缺乏對他抱有異樣眼光的人。
畢竟在大部分人的觀念中,“精神病”都是一種聽起來就讓人想遠離的疾病,尤其是他這種極具攻擊性的類型,更是沒有人敢湊上來。
不過他一貫不怎么在意旁人對他的喜愛與否,只要不影響到他的錢財和地位、不在他面前表現得不識趣、或是說了做了什么傳到了他耳朵里,他一般也懶得理會。
但是這一次不一樣。
這個人,是他在乎著的。
因為太在乎了,所以哪怕是對方露出的一個微小的嫌棄或是恐懼,都能輕而易舉地把他打垮。
嚴深控制不住地有些焦躁,手中攥著另一只手的力道忍不住又收緊了一些。
然而這時候,被他握著的那只手卻動了一下,從他手中掙脫了出去。
幾乎是瞬間,嚴深的的臉色就難看了一個度。
這是在拒絕他的碰觸嗎
果然還是在意
嚴深心中一緊,也顧不上許多,慌忙側過頭想確認青年臉上的表情究竟是排斥還是什么,然而他把視線掃過去的時候,只看到了一個黑黝黝的小腦袋,低著頭不知道在搗鼓什么。
不過隨之而來的塑料袋嘩啦啦抖動的聲音解答了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