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楊家莊子,永樂十三年的時候,莊子上才幾個娃子?現在莊子上又有多少娃子?還有順天府,幾乎都是一樣的情況。
還記得不記得你讓我翻過歷朝歷代的戶籍變更情況?
我發現,任何一個朝代,從建國之初的田地荒蕪,丁口凋零,再到丁口密集,百姓無田可分,大多不會超過百十年的時間。
實際上,自周以后的歷朝歷代,大多只有兩三百年的國運,像強漢一般撐了四百年的,基本上找不出來。
打從發現了這個問題,我又去翻了其他相關的檔案,發現了一個更驚人的問題!”
楊少峰絲毫沒有在意話題已經跑偏,反而饒有意味的盯著朱瞻基道:“什么問題?”
朱瞻基道:“東西的價格越來越貴,越來越多的土地向著權貴、士紳、豪商等人的手里聚集,百姓越來越窮,到最后窮的吃不上飯,大概也就剩下揭竿而起一條路了。”
“然后呢?”
“然后就改朝換代了。”朱瞻基滿臉的無奈之色:“似乎就是一個死胡同,無論怎么走,最終的結果好像都是一樣的。我現在特別擔心,大明會不會有一天也會走到同樣的死胡同里?”
楊少峰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又接著問道:“你想到解決的辦法了沒有?”
朱瞻基搖頭道:“沒有。邊市城開始出現的時候,我以為邊市城是一個解決的方法,后來發現不行。
等到順天府皇城開始營建的時候,我以為順天府的方法應該能解決這個問題,結果發現還是不行。”
想了想,朱瞻基似乎干脆攤開了底牌:“再后來,咱們到了即墨之后,我以為你指使唐賽兒干的事兒能解決,可是實際上,能緩解一時,卻無法徹底解決。”
楊少峰嗯了一聲,卻問了幾個毫不相關的問題:“草原上的羊腰子,補不補?咱即墨的生蠔,補不補?”
朱瞻基疑惑的望著楊少峰道:“這些跟我說的事兒有什么關系?”
楊少峰呵了一聲道:“你說,邊市城的羊腰子,在草原上值幾個錢?運到順天府又能值多少錢?即墨的生蠔在即墨值多少錢?一文錢能買四個!可是這玩意兒運到順天府,又值多少?如果是邊市城呢?”
盡管不知道楊少峰問這些問題的目的,朱瞻基依舊老老實實的答道:“羊腰子在邊市城自然是不值錢的,兩文錢一個的價格雖然不便宜,可是總比順天府十文錢一個要便宜的多。
生蠔這東西自然也是一樣的,包括嶺南的荔枝,邊市城的煤泥,焦煤,毛毯,朝鮮的人參,其實都是一樣的。”
楊少峰道:“沒錯,遼東、山東之類的地方需要什么?需要邊市城的煤泥,而邊市城和順天府,又需要即墨的生蠔。
許多在本地賣不上價格的東西,往往運到別的地方之后卻能賣上高價,百姓能得利,商人能得利,國庫能得利。
更重要的是,你剛才也說了,百姓之所以會造反,是因為吃不飽,穿不暖,這也就意味著活不下去了——反正都是死,造反還有一線生機,不造反就只有等死,換你,你會怎么選?
而我們現在做的事情,其實就是把百姓的注意力從土地上移開,無論是做工,還是經商,或者是讀書、從軍,總之就是要替百姓找活路。
百姓有了活路,哪怕是難一些,也不會想著造反,這問題基本上也就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