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會兒后,他才微不可查地嘆了一口氣,把視線再度落到了短刀身上。
短刀這會兒仍舊賴在今劍的身上,仿佛除了自己手里抓住的這個付喪神外,其他事物都不存在一樣。
先不提這無視又囂張的態度,光是短刀的行為,就足夠讓大天狗感到極端不愉了。
不過……
大天狗這次卻難得沒有出手,望著短刀的目光復雜且微妙:“他并不是我的后嗣,但是——”
“他的身上,確實流著我的血。”
那從最初見面時,便若隱若現的感應,正是來自這一點。
咒術也好,契約也好,結緣也好……妖怪的血不管是對別人,還是對自己,都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
也正因為如此,對于與自己同源的存在,妖怪的感知遠比人類敏銳得多。
而大天狗之所以確認短刀不是自己的后嗣,是因為如果是后嗣,那么短刀的身上應該流淌著兩方的血。
但是現在——
短刀體內的血源,純粹得不含任何雜質,分明只來自大天狗一人。
可以說,若是單憑血來判斷的話,幾乎無法分辨出短刀和大天狗的區別。
大天狗想到了今劍之前說的,這群付喪神都是誕生于未來。
對于他這種級別的大妖怪而言,穿越時間雖然少見,但還不至于無法接受。
真正讓他感到詫異,甚至震驚的是——
未來的他,究竟為什么會打造一振這樣的刀劍。
無數個念頭轉過腦海,到了最后,大天狗不過是沉默地斂下了眸子,狀似淡淡地解釋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振短刀在鍛造的時候,應該汲取了我的血。”
大天狗說完,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地望向了短刀。
小小孩子瞬間若有所感般地抬頭,似笑非笑地回望了過來,眼里閃爍著瑰麗的緋色——
誒誒,真是模棱兩可的解釋呢……明明已經感覺到了不是嗎?
那最初的最初,當他還在鍛刀爐里的時候。
木炭,玉剛,冷卻材,砥石……除了這些常規的材料以外,還有殷紅的鮮血,點點滴落進鍛刀爐里,在灼熱的高溫下發出茲茲聲,隨后,把未成形的刃身寸寸染紅。
每一滴血里,都蘊含著強大爆裂的力量。
每一滴血里,都鐫刻著噬心透骨的執念。
啊,沒錯——
二分之一的鮮血,二分之一的力量,還有百分之百的執念。
這才是他從大妖怪身上,繼承來的全部東西。
而現在,因為力量的覺醒,那些被封印的記憶和情感,也跟著一同醒來了。
短刀幾乎毫不掩飾自己對付喪神的占有欲,他揪著對方的衣角,緋色的眸子里醞釀著如血的粘稠:“今劍,真是……好久不見。”
今劍注視著這振狀態明顯不大對勁的短刀,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有那么一瞬間,在短刀的身后,竟隱隱出現了一個虛幻的身影。
那個身影,有著巨大得仿佛遮天蔽日的雙翼,銀色的短發,手持祭字扇……以及,一雙猩紅的眼。
而隨著這身影的出現,朦朧間似有一道清冷的聲音,跨越漫長時空至此,與短刀的話語奇跡般地重疊:“我的半身,終于……”
——再一次相見了啊……
后面的話沒有說完,虛影便消失了個干凈,快得像是瞬息而逝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