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鈍了還能再磨,可若是這刀子不聽話了不僅不聽話,還會反過來割傷握刀的手,這樣的一柄刀,無疑只有淪為廢鐵被熔掉的下場。
“你”
裴年鈺明知樓夜鋒所說的罪行句句都是實話,而這些罪行也確實都甚為嚴重,可他卻提不起一絲一毫懲罰他的心思。
他聽著樓夜鋒用喑啞的嗓音不帶絲毫波瀾地一條一條數著自己的罪行,分明便是死志已決的樣子。然而他腦中閃過的,卻是十年來他一身黑袍一柄長劍默默守護在自己身邊的一點一滴。
從深夜里冒死為自己帶回對手情報的辛苦,到宮廷驚變時浴血而戰的兇險,再到
伏在自己身下任由施暴時的甘愿和隱忍。
那些他不曾忘卻的記憶此時被一層一層地翻將出來,與面前這個跪在地上身姿恭順的人影漸漸重合。裴年鈺只覺胸口鈍鈍的,被他那小心翼翼的動作戳得有些發疼。
他輕咳一聲,走到樓夜鋒的面前,站定。而后俯視著他,用嚴肅卻不嚴厲的聲音問道
“樓夜鋒,你既所犯重大,那么由我來親自為你定罪,你可有異議”
跪在地上那人心中一顫,道
“罪職無異議,請主人發落。”
“那好,樓夜鋒,你且聽著”
“元昭十六年,你明察秋毫,于花葉中發覺致命劇毒,為了除毒,你經脈受創落下寒癥,此為一功。”
“元昭十九年,衡天門政變,亂兵之中你一路護我到脫身之處,身負箭傷刀傷三十余處,此為二功。”
“景和元年,冬祭大典,你及時查出叛黨,避免我遭奸人誣陷弒君之罪,此為三功。”
“景和三年,你耗費功力為我除掉桃花蠱,解我性命之患,此為四功。”
“其余功績,不再細述。按大靖朝影衛刑律第八條當影衛有罪,若其主允之,則可將功抵罪。”
說到此處,裴年鈺忽然蹲下身來,與他挨得極近,而后握住了樓夜鋒手腕上的鐐銬,將鑰匙伸進去,輕輕一轉,那鐵銬霍然而開
“你罪有四,功亦有四,功過相抵。樓夜鋒,本王赦你無罪。”
樓夜鋒忽然全身都顫抖起來,極緩極緩地一點點抬起頭主人熟悉的面容近在咫尺,目光溫潤而包容。
緊接著,主人那雙修長的手掌就握在了自己的手上,那上面的溫度和漸漸堅定的力度,從相握的地方一直傳到心里去。
他似乎如在不可置信的夢中一般,怔怔地看著裴年鈺的神色。半晌,從來都冷硬鋒銳的眼中,竟是隱隱泛起了一層紅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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