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年鈺再回屋時,樓夜鋒已經將自己打理好了,算來只用了一柱香的時間不到。
“主人。”
一道沉穩的聲音。
此時已值傍晚,裴年鈺邁步進去,卻見樓夜鋒著一件白色的里衣,正安安靜靜地垂首跪在榻前。
樓夜鋒長發未干,柔順地垂在身后,幾綹落在肩上的發絲仍帶著水汽,打濕了薄薄的衣服。
“跪在這里做甚不是說讓你等著我給你上藥么。”
樓夜鋒將頭又低了些,看不清陰影里的表情,語氣中依稀有幾分愧疚
“回主人,屬下身為侍君,先前已經太過失禮逾矩”
裴年鈺走上前去,彎腰輕輕將他摟住。
他出浴不久,身上尚且泛著熱氣。裴年鈺這一靠近,便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懷中臂彎里那個結實有力的身體,不由得心神恍了一瞬。
裴年鈺將他扶到了床榻上,笑道
“既然已經逾矩過了,那逾矩一寸和逾矩一尺也無甚區別罷。乖乖躺好,我給你上藥。”
樓夜鋒先前還能以禮自持,可主人方才那一下環抱,又將他弄得無措起來了。
他看著主人已經自顧自地開始打開了傷藥盒子,抿了抿嘴“主人,我”
他想說明明侍君的職責是侍候主人的,如今怎可讓主人為自己來做這些事
然而還沒等他說出口,裴年鈺見他啰哩啰嗦,大為頭疼,便干脆板起臉來,假裝斥道
“怎么,什么時候主人做的決定你竟也敢百般推辭了我對你好你還不樂意了”
而后裴年鈺拿起蘸了酒精的棉球,毫無預警地便按在了他右臂一道深長的傷口上。
他只是嘴上訓他一下,然后讓痛感轉移他的注意力,從而讓他不要再這么啰嗦而已。實則并沒有懲戒之意,是以力度不重。
然而樓夜鋒猝不及防地被一陣疼痛襲來,又兼之主人的那句話,他自然便以為這是主人的怒火。頓時心下一緊,手臂輕輕顫了顫,隨即強迫自己放松下來,將右臂完全停住不動,任由主人施為。
裴年鈺見他被疼了一下卻毫無反應,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轉頭去看,只見樓夜鋒臉色發白,眼中滿是惶恐與歉疚,頓覺不對,立刻將拿棉球拿了起來。
下一刻,樓夜鋒直接翻身跪在了地上
“主人,是屬下失禮了,屬下萬萬不敢有置疑主人的意思”
“”
裴年鈺靜靜地看著那人的發頂,心中隱隱作痛。
他們相處了十年了。
論察言觀色的細致入微,恐怕自己都比不得樓夜鋒。
可樓夜鋒他此時竟然沒有聽出來自己并非真的生氣。
他竟是將自己的訓斥當真了。
裴年鈺嘆了口氣
“抱歉,我沒有氣你的意思,你先起來再說。”
樓夜鋒不敢再違命,連忙站起,只是仍然低著頭。
裴年鈺依舊將他推回榻上躺住,隨后緩緩問道
“夜鋒,你今天這是怎么了”
其實樓夜鋒也想問,主人您今天這是怎么了,赦免了自己那般天大的罪過已經是格外仁慈了,為什么還會對自己照顧得無微不至,連那等伺候人的活計都要自己親力親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