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是歸京之后便忙著冬至宴的布防,尚未來得及與主人稟告。屬下并非有意欺君”
裴年晟沒接話。
他看著地上一直恭敬跪著的那人,背部彎曲成一個恭順的弧度,心中突然頗不是滋味起來。
林寒前幾天外出執行任務,那任務的難度有多大,他比裴年鈺知道的更清楚。他怎么就沒有想過,在他回來之后問問他有沒有受傷呢
而他卻讓林寒帶著一身的傷病跪了這一夜,還踹了他一腳,只怕他傷得更重了
裴年晟又想起來林寒今年已經二十九歲,馬上便要邁入三十的大關。這么多年來辛苦奔波操勞,便論身子骨,也再不是當年那個年輕的小影衛了。他哥哥說的是對的。
他不該這么折騰他的。
就算要罰,也不應該在這寒冷至極的冬天把他晾外面一整夜。
念及至此,裴年晟只覺胸口某處地方被輕輕地扯了一下,莫名有些酸澀,不知不覺地就軟了下來。
他嘆了口氣,輕聲問道
“待會兒你先去看看傷吧,別牽動了以前的舊傷”
誰知林寒卻忽然抬起頭來,似乎有些惶恐般看著他的主人,道
“主人方才裕王殿下所說的,您不必放在心上。屬下尚是青壯之年,主人不必顧及此事,屬下愿即刻領罰”
以前的主人從來都是有錯必罰,何時會允許影衛先行養傷了如此反常的態度,反而讓林寒不由得心中生怕。
裴年晟沉默不語,心中卻更加不是滋味了些。
他當然知道,林寒這是根本不想要自己的憐惜,只怕自己覺得他年紀越來越大,不中用了,因而極力展示自己傷勢無礙。
好吧,好吧。
裴年晟在心里默默的嘆了一口氣,他很不想承認,他哥哥的那一番話還是起了作用。
罰還是要罰的,不然規矩何立。
那絞鞭一百對于林寒來說問題不大,然而裴年晟一想到之后那“思過十日”的折磨,終于還是心中不忍了。
思過十日,他又怎么會不知是如何思過的那其中諸多冰冷而無情的手段,若是讓林寒帶著傷去受了這些,怕是要有些傷筋動骨了。
只不過這懲罰是林寒自己定下的,他堂堂帝王,也不好收回自己的話啊。再者有不少影衛都看見了林寒在這跪著,若是自己輕飄飄地一筆帶過,只怕難以服眾
裴年晟低頭沉思著,如何想個折衷的法子,既能讓林寒少受些苦頭,又不會顯得他自己打臉。
思忖半晌,裴年晟眼前突然閃過了臨走時樓夜鋒那個略帶委屈的表情。
這樓夜鋒是看他哥哥關心林寒,所以,吃醋了
裴年晟瞬間福至心靈,有了
于是他開口道
“林寒,今日之事我發作于你,實乃你疏忽大意讓我哥哥受傷所致。說到底,你沒有對不起我,反倒是全然對不起裕王。”
“即便如此,方才裕王還全力為你開解,為你免罪,林寒,你可知錯”
林寒怔了怔,回想起剛剛裕王殿下想法設法替他說話的樣子,不由得心生愧疚,低頭道
“是,裕王殿下寬宏大量,屬下實在有愧裕王殿下的關心。”
“你既亦是如此認為的,那便好說了。”
隨后裴年晟喚來了影衛中專司刑罰的理刑執事,正式下了命令
“你先把林寒帶下去,讓他于居處靜養三日,期間著人嚴加看管,不可隨意走動。”
林寒聽罷,有些無措,出聲道
“主人,并無此等先例屬下傷勢當真無礙,豈可為此延誤領罰。”
裴年晟看了看他,恨得牙根直癢癢,給你臺階你都不肯下,這下讓我下不來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