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樓夜鋒方才回過神來,忙斂了神色,原地跪起在榻上,垂首道:
“屬下恭送主人。”
待見主人出了門,樓夜鋒依然保持著方才的姿勢,跪坐在榻上,怔怔地看著窗外。
主人方才這是……何意?難道是……自己方才不小心流露出了什么?
樓夜鋒的思緒不由得飄遠了一瞬,卻又強迫自己飛快地將那道不受控制的思緒拽了回來。
不,自己不應多想。
他看得分明,主人雖今日多有親近于他,然而適才那一下,主人的眼中卻是清明的,并沒有□□流露。
或許……主人是因為方脫了那桃花蠱的桎梏,能起情念了,覺得這些事頗為新鮮,所以才有意無意地逗弄自己的?
樓夜鋒緩緩躺下,側著身子看著窗外漸起的一輪明月,暗暗思忖著。
不過,無論主人作何之想,自己當謹守本分才是。
自己的那點心思,切切不可再露出分毫。
樓夜鋒心下一嘆——若是讓主人察覺跟在他身邊這么多年的下屬,竟然早已對主人起了這等妄想的念頭,主人怕是真的不會再顧念昔日情分,繼續容忍下去了。
主人若是要初嘗情思,他肯拿自己這并不年輕新鮮的人來逗弄一番,聊以解慰,于他而言已是滿足之極,不求再多。
樓夜鋒輕輕撫上方才被主人吻下的部位,那里似乎還殘留著主人的溫柔,不曾散去。
冷硬的面龐漸漸軟了下來,隨后浮現出的則是三分柔情與懷念。
他目光依舊望向窗外的明月,月輪半缺,月色如水,靜靜地懸于天際,一如五年前于深宮中,殷紅宮墻下的那一幕。
彼時距離那場奪嫡宮亂已過去了一段時間。
二皇子帶兵作亂被斬于殿前,太子試圖黃雀在后,卻因陰謀敗露亦被廢為庶民,三皇子身為從犯,流于遠疆。
先帝自此一病不起,而大靖的儲君只能在裴年鈺與裴年晟二人中間產生。
但先帝從來都不喜裴年晟。
兩相比較之下,先帝還是選擇了看起來乖巧聽話的裴年鈺。是以那時裴年鈺幾乎已經是內定的下一任帝王。
然而裴年鈺從來都不曾因此開心過。
樓夜鋒記得很清楚,那日夜晚,裴年鈺坐在宮殿門前的花樹下,手里捧著一卷詩集閑閑翻看。而他則是靜靜地隱于廊外,暗中衛護著。
不知讀到了哪個句子,他的主人忽然嘴角帶笑,面現柔色,似乎被勾起了什么遐思。
然而下一瞬,他的主人便捂住了胸口。
他連忙去將主人扶住,卻見主人神情冷然,目中已恢復了平日里的淡漠。
“無妨,又是那……作祟罷了。”
樓夜鋒眼見主人被那桃花蠱時不時地折磨著心脈象,卻無計可施,只得暫且將主人抱在懷里,而后緩緩運內力過去,助他緩解痛苦。
裴年鈺將那詩集隨手扔在地上,仰頭看著空中的那一輪缺月,自嘲道:
“夜鋒,你說像我這般,若是這輩子否不得動情,便是坐上了那人人爭搶的位子,卻又與行尸走肉何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