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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寧以前很討厭自己的名字,怎么讀都透著股曖昧的軟乎乎的膩感。
即便連名帶姓地叫她,都不會顯得生疏和僵硬。
所以她很難從稱呼和叫她名字的語氣上去辨別親疏遠近。
為此沒少會錯意。
但后來忽然覺得,也不是那么討厭。
比如陸老師叫她的時候——
“寧寧,下課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他經常說這句話,但每次聽都有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她甚至動過偷偷錄下來剪成鬧鐘鈴聲的想法,她從來沒覺得自己的名字有那么好聽過。
她很喜歡他講話,那種冷淡卻不冷漠,清冷冷又帶著溫度的語氣,像冬天雪地里的一點寒梅,冷香逼人。
她覺得人生中最正確又果斷的決定就是競選做他的助教。
那時候學校教員緊張,他一個人帶三個學院,十七個班的課程。
每個班一節課,一周的課都排滿了,比許多專業課的老師還忙。
但他做事永遠都透著股從容勁兒,從不顯得忙亂。
她喜歡他,好喜歡,喜歡到隔著人群匆匆看他一面,都夠她歡喜好久,喜歡到人群里聽到他的名字都能把耳朵豎得老長,喜歡到和他說句話都能開心一整天。
有一次他站在走廊上扶著欄桿在講電話,偶然一偏頭,看見她,然后微笑著禮貌點了下頭,他很快就轉過了頭,而她走過去好遠,才敢捂著心口,心跳快到不行。腦海里他的笑意揮之不去,像是有一把羽毛扇,在她心口一下一下搔著,癢癢的。
所謂淪陷,大概就是如此吧!
她記得有次她去找他交作業,那時候已經是中午,辦公室里一個人都沒有,他趴在桌子上休息,她就站在門口等,看著他后腦勺,覺得那樣也是幸福的,直到他抬頭按了下脖子,她才敲了門進去。
陸逸之很少參加學校的活動,他像一個自由散漫的神祗,慈悲地俯瞰眾生,那溫和里,總歸帶著點兒高高在上。
她喜歡他身上那股自由而克制的散漫勁兒,喜歡他溫和但帶點兒鋒芒的獨特氣質。
暗戀是一個人的獨角戲,一個人演盡四季變換,演盡悲歡離合,她從來沒覺得自己能和他修成正果,至少在畢業前不能。
所以只能偷偷地喜歡,像是小時候偷偷幻想盒子里的糖果,即便沒吃到,只是想一想,也是幸福的。
她在那個年夜的小吧臺旁,傾身對他說:“陸老師,我喜歡你,你知道的吧?”
出于什么心態呢?大約是一種向死而生的心態,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她不是憋得住的人,憋了那么久,已經是她的極限了,他喜歡她也好,不喜歡她也好,她都想說出來。
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他拒絕她。
她做了最壞的打算,至于好的,她反而沒想過,腦海里總覺得不可能。
她就想聽他親口說一句對不起,或者渾不在意地把她的話當作小孩子的囈語。
總之要說出來,不然她會憋死的。
陸逸之把她壓在吧臺上親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大腦一片空白,好像地球停止了運轉,時間暫停了鐘擺,大地靜寂無聲,唯有他的心跳聲,帶著轟鳴從她脆弱的心臟上碾過去,嘭,炸開了漫天的蘑菇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