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板,麻煩你叫你家伙計把楊叔定的那批貨拿出來,我來對著單子清點一下。”喝過牛奶,師清漪開門見山對陳景發說,聲音溫柔,里頭仿佛暈著水似的。
陳景發吩咐一聲,貨物很快就送到了師清漪面前。
這次東西不多,只有大概牛奶紙箱大小的一盒。提貨盒是專門定做的,外面是一層質量輕卻很結實抗摔的合金板,中間墊著厚厚一層防震海綿和軟布,最里面才是經過特殊包裝的貴重貨物。
師清漪低下頭,戴上貼膚的白色手套,慢悠悠地將貨物包裝仔細拆開,對照清單查看。總共是一只清朝的鼻煙壺,兩塊蓮花形狀的古玉,一塊清朝時的古劍劍格,還有一方底部鏤刻蘭花的石硯臺。
看貨時,師清漪一聲不吭,目光落到掌心的鼻煙壺上,淡淡的,宛若古井之水,澄澈,而又波瀾不驚。
她戴著白手套的手來回地摩挲著鼻煙壺,像是輕撫情人的臉那樣溫柔。
陳景發在旁邊偷偷打量她的眼神和表情,心里不知怎么的,總覺得沒底,空落落的,額頭開始不停往外冒汗。
只有陳景發自己知道,師清漪正在看的那只鼻煙壺,是高仿的。真品前幾天被他以高價賣給別人,但是老楊之前就在郵件里相中定下了,他又不能失信,只能從他那些不干不凈的門路里,弄來這只高仿的鼻煙壺濫竽充數。
過了大概兩分鐘,師清漪抬起頭,唇角噙著淡淡一絲笑“陳老板。”
她的聲音明明很輕,卻惹得陳景發渾身一個激靈。
陳景發覺得自己不能再盯著她的眼睛看,她的琥珀色眼睛看東西或者看人時,都十分專注,專注到像是要將一切都吸走一樣。
“看得怎么樣”陳景發不動聲色地擦了擦汗,“上回只是郵了照片過去,這次是看真品,師老板覺得東西成色還合心意嗎”
師清漪笑著說“東西很好。”
陳景發松了一口氣,果然只是一只外表溫順漂亮的小綿羊而已,很好騙。就憑她這眼力勁,怎么開墨硯齋做小老板的。
師清漪將鼻煙壺遞給陳景發“不過最近鼻煙壺古玩市場不走俏,店里進的鼻煙壺賣得不好,這只鼻煙壺,還是不要了。”
陳景發心里一抖,抬頭去看,看見師清漪似笑非笑的一雙眼睛。
她看出來了沒道理啊,這可是高仿品,無論是上色,還是做工細節,幾乎是完美仿造的。不過真品是翡翠玉料,為了節約成本,仿品則是由玻璃料和松重料造的,效果和翡翠差不離,眼睛不毒的人,絕對看不出來。
陳景發說“這鼻煙壺是清朝乾隆年間大學士沈廣文之物,純翡翠雕琢,還是祖母綠,是鼻煙壺中的翡翠之王。師老板是行家,也該看得出這東西的價值,別的鼻煙壺不好賣,這東西,還能不好賣嗎”
師清漪脫下手套,說“我知道這是沈廣文的東西,賣得好的話,抬到十萬肯定是不成問題。只是這沈大學士的鼻煙壺,也許是當年里面擱的鼻煙味太重,有點奇怪,我聞著怎么覺得有點像是玻璃和松重的味道呢。我不喜歡這味道,一股騷味。”說到這,眼睛彎了彎,又漾出幾絲笑意。
陳景發在心里罵了句,什么小綿羊,分明是只笑面狐貍,早就看出來了,還在這拐著彎膈應老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