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我沒殺他就對了。”師清漪傾身下來,似乎是安撫桑吉情緒般,輕輕拍了拍他的右肩膀“因為我,暫時還殺不了他。”
末了,她勾唇一笑,又低低補了句“這次只是挑斷了他的一條筋骨,讓他漲漲教訓,至少短時間之內,他不敢這樣在我眼皮底下興風作浪了。”
“我,我不明白。”桑吉被她攝魂般的眼神與笑意看得渾渾噩噩了似的,頭痛道。
“這是我的事,他就是沖我來的,你不需要太明白。”師清漪眼神淡了下去,說“你以前做向導來過幾次怙主村,他曾經對你很好,是你的朋友,你無法接受也是正常的。但是你要知道,他曾經也對整個村子里的人好,我相信他能以一個醫生的身份生活在這里,肯定也是救助了不少人的,不然村民們不會這么敬重他。他想要獲取一個不被人懷疑的身份身份,在一個地方長時間待著,那他就必須得做這些,偽裝是基本技巧。你自己看看,他曾經對村民們那么好,可是一夜之間,他便滅了村,將村民盡數變成喪尸。”
聽到最后一句話,桑吉明顯打了個哆嗦。
“之前可以對人萬般好,但是等到時機到了,姜仇,你的那位謝醫生,可是會毫不猶豫地利用他們,踐踏他們,連將他們變成這樣的行尸走肉,都不會皺一下眉。倘若你不是我們的向導,動了你事態就無法按照他預計的那樣發展,你現在也不可能好端端地坐在這里,早成了喪尸一員。”
師清漪聲音依舊是淡淡的,如同此刻平靜漆黑的湖面,可是底下的暗涌,卻難以看到。
桑吉臉色慘白“他,他為什么要這么做難,難道師,師小姐你見他第一次就明白了,之后只是在我們面前裝糊涂么”
絳曲闔著的眸子微微挑開,朝師清漪看了一眼。
師清漪道“準確地說,是在昨夜鬼臉人出現的時候。他丟下面具,故意讓扎西撿到,讓扎西躲在那里。扎西是個瘋子,曾在他這看過病,別人的話都不聽,卻很聽他的話,扎西拿著面具躲在矮木后面,正好拖住了我的時間。他趁機跑入林子,通過祭壇下方的地道下去,剛才你們過來的時候也看見了,地道下有許多方向的分岔,是一條通往附近許多地方的輻射性快捷通道,這就是姜仇的秘密。祭壇是村中神圣之地,尤其是巨鍋作為祭器,一般人哪里敢靠近,更何談仔細檢查個中隱藏機關了。在地面上諸多限制,進入快捷地道,他就可以毫不避諱地利用他的速度,極為迅速地折返回去,之后在村民們圍上來的時候,他便跟隨出現了,偽造時間上的不在場證據。”
頓了頓,她接著說“起初起火的時候,我特地問過他家里有沒有地道,他卻說沒有,他在說謊。地道下面有一條直道,就是通往他家的,那晚在祭壇發現地道入口之后,我回去偷偷查探過,就在他房里。”
一路聽下來,桑吉終于沉默了下來。
其他人也都沒吭聲,安靜聽著,整條木船在水面晃晃蕩蕩。
“而矮木叢外面和地道里的釘底圓頭鞋一致,他那晚故意穿了這樣的大尺碼鞋,之后出來立刻更換了,避免腳印識破。只是因為尺碼大,他行動時腳掌著力難免有些不適,導致腳印有些細微破綻,可以看出他的實際尺碼并沒有這么大。我估計了一下,根據腳印預估的尺寸和他房間那些日常用鞋的實際尺碼是差不多的,前后種種,可沒有這么巧合度高的事。”
桑吉低頭嘆口氣,似乎開始接受現實,尷尬道“師小姐,你,你太會演了,知道這些卻藏著掖著不說。這,這些我都不清楚你什么時候做,做的。”
師清漪站起身來,長睫毛投下的陰影將她眼底晃動的光遮得有些迷蒙“這世上有些東西早知道歸早知道,卻不一定要說出來。說出來,不就沒意思了”
桑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絳曲端坐著,面無表情。
師清漪又接道“之后在地道里我言語試探過姜仇,剛才要船的時候,也試過。姜仇在這里經營了這么一個醫生的身份,我猜也是為了更方便地去神之海,畢竟這里近水樓臺。但是他也不是一直待在這的,我咨詢過村里人,他時常以出去采藥,或者去城鎮里批藥甚至是進修醫術等理由出去,有時候一個月也不會回來。一個多月以前,他就不在這,因為他那時候在另外的地方跟我碰面了。但是光是憑借以上種種,我也不能百分之百斷定,所以在你們搬船的那段時間里,我暗暗請絳曲小姐幫了個忙,在謝城南上船的時候襲擊他,借此試探做最后鑒定,果然他以為被看破了,原形畢露。”
說罷,她目光沉沉的,朝船頭的絳曲走過去“總之這件事,真是要多謝絳曲小姐你了。”
絳曲慵懶地抬了抬眼皮。
師清漪似乎已經習慣了她的冷淡,甚至是目中無人,也并不在意,而是也靠在船頭坐了下來,中間和絳曲只相隔了一只牦牛皮背包。
“該說的也說完了,大家趁這個機會,各自休息。”師清漪的語氣很淡,卻不容人質疑似的“等船靠了岸,我有一件重要事要說。”
她又將自己的背包遞過去,聲音溫軟了下來“音歌,靠著這個睡一覺。上岸了阿姐叫你。”
音歌轉了下眼珠,緩緩點點頭,像她曾經在師清漪家中抱著大兔子抱枕睡覺一樣,摟著師清漪的背包,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