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解釋道“我娘親擅長女工刺繡,又很會編結,她還很擅長打一種花結,打出來的結如同花朵一般,每一種花的姿態各異。娘親教會了家仆們其中一種寓意吉祥如意的,逢年過節掛花燈,便會墜上花結流蘇,而我和我阿姐房間花燈上的花結也都不一樣,是娘親特地親手為我們編的。這些結旁的人都不懂拆解,只有娘親一拆,那花結在她手中只如轉瞬花謝了似的,變回完整的一條繩。正因如此,我爹爹在布置課業之外,又讓她編了許多結讓我們拆解,目的是為了訓練我們的眼力和耐心。”
師清漪想起洛神曾提過她很小就被定為家主繼承人,爹娘對她寄予厚望,沒想到她幼時除了天天看書習武,還要完成額外的訓練。
提到這些不知道被湮沒了多少年的年少往事,洛神的表情雖然是淡淡的,眼里卻隱隱有光波在晃動。
她接著道“我娘親編的這些結千變萬化,十分復雜,起初我并不懂其中奧妙。她教導我道若目力練到了,拆解前便可窺看清楚繩結的來龍去脈,猶如風中觀塵,水中望沙,很是清晰。且這是細致活,繩結脈絡復雜,一不小心便會拆錯,變成死結再也拆不開,是以要心平氣和慢慢地來,不得半點急躁,長此以往更能訓練耐心。耐心足了,練功便會更加心無旁騖。”
古人勤勉,比現代人更加專注,他們沒有電視電腦,也不會天天低著腦袋對著手機刷些有的沒的,以此消磨光陰。他們有各種學習方法,比如為了練眼力,古代人有把銅錢吊起來看的,為了練耐心也有數豆子的,每天數一盤,但是像洛神這樣拆結來訓練的,還是第一次聽說。
師清漪認為洛神那么聰明,很多東西學起來肯定很輕松,可她都形容了課業里布置的那些結復雜難解,想必那些結拆的時候恐怕真的是難上了天。
回想自己剛才那么努力地想要拆洛神的腰帶,她心思都在亂飄。
她的眼神也隨之亂飄到洛神的腰帶上,說“原來如此,所以你的結打得這么好。”
她根本扯不開。
洛神捕捉到她的眼神,眸光看起來有了點想笑的意味,面上不動聲色道“拆的結漸漸多了,我也對這些結的結構與編織繞線的法子有所了解。阿姐醉心易容,時間都花在這上頭了,對拆結無甚耐心,但是課業必須完成,不然爹爹要揍她的,她便來哀求我。”
師清漪記起她姐姐喜歡裝哭耍賴,就笑著說“她怎么哀求你的,是不是又裝哭啊”
洛神無奈道“嗯。她哭個不住,也沒見掉半滴眼淚,只是哭嚎得我耳朵疼,我嫌她吵鬧得很,只好應了。”
師清漪越聽眼睛越亮,跟聽故事似的,饒有興致地催后續“還有呢。”
“倒也沒旁的了。如此我只得完成雙倍任務,日復一日,也對這打結一事頗有了幾分心得。只是冬日的時候,手指難免遲鈍,但是做功課時我爹爹不許我烤火,拆結的時候最開始適應不了,漸漸的手指才靈活了許多,畢竟手指一直在活動,也不覺得冷了。”
師清漪無心贊嘆一句“難怪你現在手那么靈巧。”
然后洛神似笑非笑地覷了她一眼。
師清漪被她看得臉上一熱“”
自己好像說了什么有點讓人誤會的話。
師清漪咳一聲,嚴肅道“冬天還是必須要烤火的,凍著了怎么辦。”
“我爹爹認為那樣可以磨礪心志,鍛煉忍耐力。”
想到洛神她一貫隱忍的模樣,吃多少苦受多少傷都不會吭哪怕一聲,恐怕是從小就習慣了這樣,師清漪莫名又有點心酸,輕輕柔柔問她“你小時候是不是很怕你爹爹”
洛神靜靜看了她一會,點點頭“我小時候是很敬畏他。我最開始做解結課業時解不開,不明白為何要練這個,無甚用處,但是我曉得這既然是爹爹布置下來的課業,自是一定要練習的,便努力去學著拆解,只是并不高興。”
師清漪開始腦補她小時候繃著臉生悶氣的樣子,越想越覺得可愛,嘴角上翹,有點忍不住想去左左右右這樣那樣地揉她的臉。盯著她的玉琢姿容看了一會,越看越覺得好看,就怕給揉壞了,只好忍住。
只聽洛神接道“我娘親察覺到我不大高興,便安慰我說其實爹爹也解不開。她脾氣很好,幾乎不會生氣,但是一旦生氣了,那我爹爹也是怕她的,她便對我道有一次爹爹惹惱了她,她順手編了個結讓他拆,拆開了才原諒他,我爹爹拆了半天也不成,一時心急,就要拿剪刀去剪,但剪刀也不許用,就差下跪了。她道若是我勤加練習,懂得拆結和編結,就比爹爹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