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年前,太上宗的天才。也是太上宗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長老。但是在他成為長老后不久就淡出了人們的視野,從此茫茫再無消息。
在一個太上宗如常飄雪的日子里,年輕的長老換下了身上的道袍,穿上了俗世儒生的深衣,改名換姓千里迢迢來到了陳王朝。他從一名高高在上的太上長老變成了一位愛民如子的俗世官員。
他在這雁門郡的地底建起封印隱密的囚籠。橫貫于空中的每條玄鐵鎖鏈上,都有著以精血書寫的太乙錄。
地面上的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從來不知道自己其實活在火山口上。年輕的長老燃盡了自己的生命將底下的那東西牢牢地封印,免去了一場生靈涂炭的災難。
葉秋生對著百里疏,對著偌大的地底世界陳述著古老的往事,講述一個早已無人知曉姓名的太上長老俗世神明,神情肅穆得像在對全天下昭告。
但他自己卻覺得可笑。
孔安,孔安。
平生不問天下事,一孔可安浮白身。
有著一個這樣名字的修仙天才,太上最年輕的長老最后卻為了守護一個古老的秘密,為了守護并州大小郡縣的黎民百姓,三十年中虧空精血,耗盡神魂,最終如同凡人一般死去死后連塊銘刻真正姓名的石碑都沒留下
多少年來多少雁門郡的百姓在靈星祠前叩首跪拜,那祠前的碑文銘刻著千分之一的功德。
卻連名字是錯的。
“他是我太上的長老。”葉秋生輕聲又重復了一遍,火把在風中搖晃的光將他的臉照得忽明忽暗,“這是他的墓地,所以”
“我為何要讓完全不知道他的人踏上他親手開辟出的路”
葉秋生仿佛在詢問,他站得筆直,手中沒有握刀,身上的氣息卻分明讓人感覺,只要有人膽敢踏上這石階半步,他便會拔刀而起。
百里疏和他對視著,風從兩人間劃過,卻沖緩不了緊繃的氣氛那種下一刻就要刀劍相向的氣氛。
許久。
百里疏垂下眼,他收起了斜提的長劍,取出另外一樣東西。葉秋生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古刃悄然滑出袍袖握于手中。
水聲。
不是下面地下河的咆哮聲,輕輕的,仿佛古老的嘆息。
“我從不喝酒。”
披著白袍神情冷淡的青年將盛于酒樽中的清茶迎風緩緩傾倒于石臺之上,水珠折射清光,一如清明時節落下的祭酒。
“以茶代酒。”
葉秋生沉默地看著遲來多年的,真正祭奠與無聲無息死去的太上長老的,是如此簡陋的,以茶暫替的酒。
可是
至少它祭奠的,是姓孔名安的年輕長老。
“敬太上英魂。”
有些人,為了長生仙道斬斷紅塵,也有些人,為了這天下蒼生自絕大道俯首向紅塵。
百里疏臨風舉杯,倒盡最后一杯清茶。他將酒樽自石臺上拋下,青銅酒樽碰撞著崖壁,塵埃般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