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將他從雪夜中帶出來的老者,仿佛無所不能有著莫測神通的老者,最終還是死了。死在了他的手里。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百里疏從未自己親自動手殺人,但是因他而死的人卻不計其數,那些因果最終還是要歸結到他身上的,這樣子,他又何嘗不是滿手鮮血呢
老者在臨死之前,請求他帶領百里家族走下去。在后來處理百里家族事務的時候,百里疏一次又一次地想起那個漫天飛雪的夜晚,想假如那天老者沒有找到他,那么接下來的事情又會變成什么樣子
但是百里疏卻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即使不是老者,也還會有其他人,來尋到他,然后帶他離開。
“百里疏,百里疏”
他念著這個老者告訴他的名字,這個他自己以往不愿去證明不愿意去追尋的名字,低下頭望著地下沉沉的黑暗。
你姓百里,單名疏。
“我是誰”
百里疏舉著火把,凝視著欄桿光滑的石面上倒映出來的模模糊糊的影子,一張和前世沒有什么差別的臉,一個和前世一模一樣的名字。他輕聲地問,既像問影子,又像問自己。
他又問出那個問題了,只是這一次,沒有人來回答他了。
百里疏輕輕地嘆了口氣,重新朝著下面一層一層地走下去。這個帝芬之戰古戰場中的黑塔中處處機關密布,石階上更是有著重重陷阱。但是百里疏走在上面,就像走在普通的平地上,那些殺機重重的陷阱,都被他避開了。
就像,這并不是他第一次來到這里。
穿著白衣的青年走在幽暗的,盤旋向下的石階上,越來越向下。隨著他不斷往下走,火把的光芒逐漸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光點。
一層一層地向下,最終百里疏站到最底層。
最底層,并州青冥塔是用來擺放靈牌的地方,但是這里卻是一間不大不小的囚房。
囚房的門設在頂上,上面貼著左右斜對的兩張封條按道理來說,這兩張封條的時間已經貼了很久,至少是從萬仙紀元一直持續到現在,但是上面的字跡卻像剛剛寫上去的一樣。百里疏走過去,用火把照亮了上面的封條。
四周很安靜,百里疏沒有再動。
封條上的字跡,他很熟悉。
那是他自己的筆跡。
并州城其余的仙門八宗的弟子在青冥塔的吸引下,走進了深黑的塔內。
其實并州城并非什么活物都沒剩下,在并州城上,萬丈之高的云層中,一只只凌霄鳥仍然在盤旋飛舞著。青冥塔的變故似乎并沒有影響到這種生活在高空中的鳥兒。
但是此時,這些在人們認知中,不會為人控制的凌霄鳥卻仿佛在偵察一般,它們于云層中翻飛,注視著那些陸陸續續走進并州城青冥塔的仙門弟子。這種生活在萬丈高空的鳥兒目力極佳且善飛,如果真的被控制了,就相當于那人掌握了無數不會引人察覺的“天眼”
最后一批趕來的合歡宗弟子也踏進并州青冥塔內了,盤旋在半空中的凌霄鳥忽然散去了一小部分。
那一小部分穿梭在云層之中,飛速地掠向陳王朝都城的方向。
陳王朝,這是一個古老的王朝。
如今的陳王朝在其他王朝的史學家口中,一般被稱為南陳。這是為了與前陳進行區分。如今的陳王朝的高祖,是前陳皇帝手下的一名大將。前陳王朝末代皇帝是個酒肉飯囊,渾渾噩噩,暴虐無道,嫉妒賢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