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那道刀光宛若春日飄落的薄櫻一般,優雅得不可思議,看起來根本就不像是用來殺人的刀法。
但它的的確確就是殺人的刀。
雪里刀,葉羿。
在易鶴平他們還年輕的時代里,“雪里刀”這三個字代表著的,是一個絕對的風云人物啊,人人都說九玄門盛產瘋子,而葉羿曾經,就是那個瘋子中的瘋子,雪夜提刀行千里,橫越十二王朝斬人頭。
那個時候的葉羿,和合歡宗的弟子一般,對自己的臉重視得不得了,曾經為了一顆養顏丹單挑合歡宗的年輕一輩所有能手,行事乖張跋扈。但也是出了名的俊逸優雅,單看表面就像一名翩翩如許的好兒郎。
但是和他交手的人都知道,好皮囊下面是什么貨色。
雪里刀的刀美到如夢如幻,但這刀卻是淬了血的。他穿著最華美的衣服,行走在最黑暗最危險的黑暗地帶,舞著奪命的刀法,誦著古遠的詩篇,踏著一地的尸骨積血而去。九玄門那一輩的威名,半層來源于他。
但就像曾經的太上宗最年輕的那位長老孔安一般,這樣一位人物后來也漸漸從人們的視野中淡去,逐漸在江湖上失去了姓名,隨著新的天才新的人物出現,逐漸被人們淡忘了。到了最后,也沒有幾人將固守分門的執事長老與曾經的瀟灑刀客聯系起來了。
這就是修仙界啊。
天才永遠層出不窮,再耀眼奪目的人,最后都掩于塵土。
但是斗笠男子不敢小視葉羿這看起來優雅漂亮,并不凜冽的一刀。雪里刀的名聲雖然已經不再被人們提起了,但是這并不代表,這把刀,這個人就不如曾經那般危險了。
掩塵的雪里之刀拔出的那一刻,依舊是那么鋒銳無雙。
雪里的刀光優雅漂亮,直面刀光的斗笠男子像是被背上的箱子壓彎了腰般,輕輕地俯身。
刀光不偏不倚,落在那口看上去平平無奇的竹箱中,卻發出宛若金鐵交鳴的脆響。刀光被擋了下來,斗笠男子踉蹌著后退了一步。
“不愧是雪里刀啊。”
斗笠男子彎著腰,姿勢有幾分恭敬,背上的大箱子沒有一絲一毫受損的痕跡,其中的怪響也并沒有停下來。
“新亭喉中酒,雪里殺人刀。您這把寶刀,時隔多年,未曾見老。”
“刀是不會老的,只是人卻老了。”葉羿嘆息著,他手中提著一把薄薄的,刀身弧線極其秀美的刀。
那是一把十分好看的,看上去不應該是男人用的刀,更像是適于女子的佩刀。但是葉羿提著這樣一般秀美輕薄的刀,卻不見得有半分違和,他的斗篷邊緣滾著金絲的刺繡,那些刺繡華美至極,殘留著幾分他當年華服夜行的風采。
“您說笑了。在下曾經有幸見過您一刀斷水的場景,如今有幸請您賜教,是在下的榮幸。”斗笠男子說著,再次彎了彎腰,他伸手解下了背上的箱子,“在下的身家也一并帶來了,長老無需擔心身后無棺可葬。”
“你不像是陳王朝的那些殘余武士。”
葉羿沒有去阻止男子解下箱子。他緩緩地擦拭著秀美得像欣賞品多于殺人刀的“雪里”,薄薄的刀刃隔著一層白布在他的手中翻轉,刀光如雪般跳躍的。
他的動作說不出的優雅,哪怕他那雙手已經滿是皺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