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頭來還是像懦夫一樣尋求先祖的保佑”
葉羿的聲音驚雷般響起,隨著斗笠男子的頌詞而扭曲的空間微微顫動起來,古老祭禮引發的冥冥波動竟是被他這隨意的嘲笑隱隱打斷。
我已經老了,老得拔不動刀了。
百里疏未走時,葉羿曾經這么和他說道。
然而此時此刻,他卻像年輕人一樣,鋒芒畢露,嬉笑怒罵,肆意張狂。
葉羿的大氅翻滾起來,誰也不知道那一瞬間,他到底出了多少刀,紛紛揚揚的刀光再次如同落櫻般飛灑開,他旋舞起來,大氅飛轉,邊緣的金絲刺繡像暗夜中烈烈燃起的火焰,璀璨得生生蓋過了幽藍的鬼火。
看到此刻的葉羿,誰也不會相信他自稱的“垂垂老矣”
那樣一把秀美的刀在他手中舞出,每一道飄旋的刀光都帶著霸道刻骨的殺機。他明明是在原地舞刀,刀光卻充斥滿天地,鬼火覆蓋之處,刀光隨行。
刀光如星河長流。
大河傾倒,烈火湮滅。
九玄分門烏峰上,一名披著黑色長袍的長老盤腿坐在九玄弟子屋舍的房頂之上。若從萬丈高空中望下,就會發現整個并州九玄分門不知何時被一個淡淡的光罩籠住了,唯一的缺口處就是葉羿所處的九玄山門。
披著黑袍的長老臉上帶著幾分長途趕路之后的疲倦之色。
他是當日離開九玄主宗的那些黑袍長老中的一名,但即使在九玄門知道他的弟子也寥寥無幾。
他是九玄門閉關的大能之一,青冥塔開啟之后,他一路急趕,在沉沉夜色中沒有引起任何注意地進入并州城。幾乎所有離開宗門的黑袍長老都和他一樣,沒有人乘坐飛舟,都是依靠自身修為避開青冥塔一路潛蹤隱跡。
在葉羿和斗笠男子動起手來的時候,黑袍長老祭起了一口古怪的玉匣,借助靈石張開了一個結界,將除葉羿所處之處的九玄分門籠罩其中,抵擋他們動手的余波,護住了九玄分門的弟子。
他此來并州,是作為鎮壓天柱的又一道防線,也是護住分門的“盾”。
而葉羿,則是那把應敵的刀。
“華衣夜行,雪里拔刀。”
在此之前一直閉目養神的黑袍長老,在葉羿揮刀如舞的時候,忽然張開了眼。他沙啞著聲緩緩念道,臉上露出一絲復雜的神色。
秦長老那一代中,最出名的,不是如今的掌門易鶴平,不是離脈峰主秦長老,不是賀州的父親賀擎川,而是如今默默無名的并州九玄執事,葉羿。
華衣夜行,雪里拔刀,如暗中花。
當初的葉羿聲名遍布十二王朝大地,風華與殺名并揚,是那一代最耀眼的數人之一,連合歡宗如今的宗主都傾心于他。
但是
注視那邊飄灑的刀光,黑袍長老長長地,壓抑地嘆了口氣。
但是最出眾的一人,最后卻為了鎮守下面這東西,生機盡絕,宛若老者。連他也沒有想到,葉羿竟然能夠做到如此決然的一步。葉羿他將自己的精血融于并州九玄所屬之地上,生生將自己也煉成了九玄分門的一部分
以精血沃地脈,以神魂養靈氣,最終將自己變成如烏峰這般的,九玄分門的一部分。
所以在并州九玄門內,不論從什么地方潛入,都會被葉羿發覺,所以數百年來,他鎮壓天柱至今。所以,他再也不能離開并州半步。
葉羿,再也不可能回九玄主宗看一眼了。
黑袍長老收回關注著葉羿與斗笠男子的戰斗的靈識,與葉羿交手的人其實沒有見過葉羿最張揚的時候,年輕的葉羿一邊舞刀,一邊慷慨陳詞,傲慢得就跟全天下沒有一人能夠和他比肩一樣。
嘲諷一句“哀求祖先保護”已經格外溫和了。
黑袍長老打一開始就沒想過結果除了葉羿勝外還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