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伙
葉秋生不知道是該感嘆百里疏的確將每一步都算到了,做什么事情都滴水不漏,還是該感嘆他這活得步步謹慎,簡直不像人。
太陽一落,沙漠的夜晚很快就到了。
天色轉眼就黑了下來。
瓜州的夜晚,和白天完完全全是兩個級別的溫度。
氣溫轉眼就降得很快,真氣被封,連葉秋生都感到冷。他轉頭看昏迷的葉秋生,青年的唇也泛著白色。
哪怕百里疏一劍冰封千里,眉眼總是封著雪,可到頭來還只是一個人而已。
修仙者修仙者,歸根到底,不過是強大的人。
所以哪怕是平日看著就跟冰刃一樣的百里疏也是會感到冷的。
葉秋生第一次認識到,糟老頭口中的“定數”,眼里埋著很多很多心事,什么事都可以料到的百里疏也是會感到冷的。
葉秋生脫下自己的外袍,裹到安靜昏睡的青年身上,伸手將他背了起來。青年不重其實應該說很輕,這個人平時看著就覺得瘦削,實際上更瘦,只是他總穿著寬袍,顯得沒那么瘦,又不論什么時候都一副“哪怕天塌下來,也能頂住”的樣子,讓人總是不自覺地忽略了這點。
背著百里疏一步一步朝著那片狀若古城的巖石山走去的時候,葉秋生扭頭看了一眼背上的百里疏。
青年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那張臉就很近。
近到每根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青年閉著眼,長長的睫毛安安靜靜地輕落在蒼白的肌膚上,歷歷可數,一根一根,清晰無比。總是封著雪般的眉眼中,冷意退了大半,看上去倒有幾分柔和。這個時候的百里疏看著倒更像一名鐘鳴鼎食之家中,滿身書卷氣與世無爭的書生。
千斤求一見,死生亦可往。
葉秋生想起了自己在蒼濮王朝奔走時,偶然在茶樓中聽說書人講仙門八宗的軼事,講的是九玄門罕現人前的大師兄,說這位九玄門大師兄長得極好看。
怎么個好看法呢
好看到合歡宗的大師姐也是為出了名的美人,愿意用千斤上品靈石換見九玄百里疏一面,就是這個好看法。
說書人這般說道。
然后這長得好看,一面值千萬的家伙,做的卻都是隨便拿出來可以驚掉一地眼珠的事。葉秋生想起黑沉沉的雁門地底,踩著鐵索迎著黑色螭蜥念出太乙錄的身影,想起囚荒之塔下,青年將刀插進青銅長案的身影
“活得這么累做什么”
葉秋生輕聲說,像是在問百里疏,也像是在問自己。
人煙稀少的大漠深處,鬼哭一般的風聲不絕,像是在回答他的問題。
葉秋生不再說話,背著百里疏朝著鬼城走去。
他們原本待的那里,是在鬼城巖石山的邊緣處,一塊孤零零的巖石下。往外走就是連綿起伏的沙丘,風就是從沙丘上刮過來的。
而眼下,葉秋生得背著百里疏一同進到鬼城巨巖堆里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