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條件反射地橫刀胸前,弓起身。
“那邊的朋友,不要一上來就打打殺殺啊。”出乎意料的,站在巖洞口的青年依舊懶洋洋地靠在巖壁上,沒有要動手的意思,“打聽下,這里的路你們認識嗎”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子,他們是被排擠放逐到瓜州的金唐官人。”
阿薩的帳篷中,克朗畢恭畢敬地向阿薩匯報情況。
有資格來到阿薩帳篷中的人往常一般是在族中地位崇高的老人和武力過人的青年獵手,但如今卻出現了例外。
帳篷中此時坐了兩名服飾明顯就是中原的人。
穿著寬大儒服的年輕貴公子端坐在帳中,舉手投足盡顯矜貴。另外一名中原人腰上掛著刀,手似有意似無意地按在刀柄上,站在那名年輕的貴公子被背后,看樣子是那名年輕貴公子的護衛。
先行探路的克朗等人在鬼城中遇到了這兩名遇到沙狼的金唐中原人,護衛雖然將沙狼斬殺了,自己卻也受了傷,而不會武功的官人同樣受了傷。
青年侍衛戒備的樣子惹得帳中的布依克族獵手對他怒目而視。
不過,事實上,年輕的獵手們目光更多的是時不時地投向端坐著的那名年輕貴公子。那名穿著儒服的年輕公子的確像他們印象里的中原人,身子骨比布依克族的女人還瘦,臉色也蒼白得很。
但是
即使是排外嚴重,對金唐中原人多有鄙視的獵手們也不得不承認,這名年輕貴公子長得實在好看,比他們族里最漂亮的姑娘還好看。明明是不受待見的中原人,坐在最尊貴的阿薩帳篷中,卻無端端給人一種屈尊紆貴的感覺,讓人覺得讓他坐在這里簡直是懈怠。
納姆在上,他們簡直是妄念。
獵手們急忙甩去腦海中大逆不道的想法,但還是忍不住朝那名年輕的公子投去目光。
“在下白廷,與隨從二人不幸遇險,迷路至此,糧水皆無,如能或一二援手,必當重謝。”自稱“白廷”的貴公子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開口。
對于他向克朗所說,他們是得罪朝廷當權被放逐至這偏遠邊疆一事,眾人倒沒有懷疑。
這名年輕公子措辭雖然溫和,但是舉止之間的風度卻無一不昭顯對方應出身中原的鐘鳴鼎食之家。這種出身的貴公子,哪位會閑著沒事來瓜州這種窮鄉僻野的大沙漠中找苦頭吃,除非是在京都容不得身。
瓜州建立多年,除了常年駐守的武官,被派遣自此的文官,無一不是得罪當權的人。
金唐尚文,儒學之風盛行,多有不殺文人之慣例。如果是忤逆的文官,多是選那種窮鄉僻野惡水刁山打發出去。私底下,瓜州的人都稱那些被遣調自此的京官為“被放逐的文囚”。
不管對方出身什么望族,來到這窮惡的沙漠里,是死是活,就全在駐守的將軍手中了。而武官和文官之間的間隙,向來也是出了名的。
可想而知,這些被貶自此的文官,一般都沒有什么好下場。
面前這位年輕的被貶至此的貴公子不緊不慢地開口“在下也曾聽聞布依克族被通緝一事,不過諸位不必擔心。”
他頓了頓,微微地笑了,眉眼中顯出幾分厭倦“在下左遷至瓜州,名為任官,實為罪人。與諸位,其實也沒有太大差別。”
他自稱非官,罪人一名,讓帳篷中較為緊張的氣氛緩和下來了。
金唐光武年間北遷流民,收布依克族未成,幾次圍剿失敗,將布依克族列入通緝名單。而布依克族人對金唐也滿心不滿,對金唐官人更是天然帶著敵視,但這位“白廷”公子卻是言語高明,自稱為罪人,無形中就將自己劃到了和布依克族人差不多的立場上去了。
帳篷中的人將目光投向了始終一言不發的阿薩身上。
這位老人白發蒼蒼,但卻是真正做決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