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進入鬼城太久,久到已經習慣了鬼城中的這如同怨鬼悲號的風聲,神經已經下意識地忽視了這風聲,但是如今一旦注意到風聲之后,大腦卻是本能地將那風聲剔除了出來,駝鈴聲變得模模糊糊,變得鬼魅空靈,變成纏繞在風聲之后。
凄凄厲厲,眾鬼悲號,冤魂撞鈴。
這是這是怎么回事
陳葛光的視線逐漸模糊起來,他意識明明還算是清醒的,但是手中的刀卻哐當一聲落到了地面,眼前的視線變得蒙蒙一片,天地好像也旋轉了起來。
“陳葛光”
混混沌沌中,陳葛光聽到誰在大聲地喊他的名字,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那個聲音像是刀鋒一般凌厲,一下子劈散了他面前的濃霧。
如同被人忽然從深水中拽出一般,陳葛光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背上驟然冷汗浸濕衣襟。他這才發現自己竟已經跪倒在了地上,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來,陳葛光轉頭看周圍。
入耳依舊是凄厲的鬼哭一般的風聲。
仿佛是整個鬼城的風聲都匯集在了這里,萬鬼悲號,原先看似隨意掛在半空中的繩索此時已經繃緊,繩索交錯,竟是在半空中拉出了一個奇異的陣圖,掛在繩索上的駝鈴鈴身上那些布依克族的圖騰已經盡數燃起。
駝鈴在半空中騰起了火焰,卻并不燒毀那繩索,火焰包裹著銅鈴,看上去詭異非常。
更糟糕的不是這個,而是繩索之外的空間像是已經被隔開了一般,陳葛光與顏先生所站的地方位于繩索組成的陣圖之下,這片巖石山之間的空地中還是一片清明,但是數十步之外,繩索割開的范圍外,不知何時黃沙盤旋。
像是被鬼城阻隔多年的沙暴在一瞬間侵襲了進來一樣,繩索外黃沙疾走,狂風急旋,數十之外竟已不能視物。
陳葛光臉色驟變。
輕騎兵,他帶來的那些博木堡的士兵還在附近分散等候。
“操他大爺的”
名門望族出身的陳葛光第一次爆了粗口,他拔出插在地上的刀,就要走出繩索外,走進那一片黃沙蒙蒙之中去。
鬼城的兇名從何而來那些樸素迷離似真似假的傳說。
其中有一個傳說,說這鬼城曾經是西域的佛城,后來不知犯了什么過錯,天降罪罰,那些修為高深的僧人一夜之間變成了石頭,在鬼城深處有著十八座高大的巖石山,遠觀若僧人垂首。僧人化石之后,怨念不散,盤旋城中。
若有人觸動是當初那些修為高深幾可化佛的僧人怨念,那么石像開眼,埋于黃沙下的白骨冤魂匯集,游鬼齊哭,不渡活人入那地獄不罷休。
當初伏矣王朝的軍隊打算從這邊穿行,偷襲軍堡卻再也沒有出現過,有人說就是因為觸犯了籠罩在鬼城中的怨念,被“渡”入森羅地獄。
但那明明只是克拉卓瑪的愚民的傳說
“別動危險”
顏先生厲聲喝道。
“去你的”陳葛光破口大罵,“老子看你不爽很久了,你算哪根蔥”
“不爽也忍著”烈烈狂風中,顏先生按住了陳葛光的肩頭,他的目光并沒有落在那些漫天的黃沙上。
他的目光從那些繩索釘入的地方環視而過,空著的右手下垂,手心中黑色的火焰匯聚,最終緩緩地凝聚成了一把長劍,長劍的邊緣罕見地呈現獠牙般猙獰的弧線。
陳葛光想要掙脫這人的手,卻發現對方看似輕飄飄按在自己的肩頭,力道卻有若萬鈞。
環視一圈之后,顏先生一手提著劍,一手按著陳葛光的肩頭,拉著他一步一步緩緩地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