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棘手啊。
顏先生握著劍,目光沉沉地看著黃沙中模模糊糊的黑影,石像上在漫天黃沙中格外明顯的雙眼居高臨下地凝視著他們,戰馬嘶鳴的聲音與風聲混雜在一起。
被他按著肩頭拉著一步一步后退的陳葛光握著刀的手微微發抖著。
的確世家中有著很多的子弟也是修仙者,但是陳葛光不是。
他原本是被當做下一任族長培養的人,而陳家有個古怪的規矩,不管家族中有多少修為有成的人,擔任族長的那個人一定得是普通人。“只有身為凡人,才看得到凡人的世界。”在他小時候糾纏著,要修煉的時候,父親這么說。
因此他雖然也修得武藝,但自始至終只是個普通人。
他一直沒有明白父親說的那句“身為凡人,才能看到凡人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意思。
陳家的組訓傳承了那么久,可是怎么就沒有說到,如果凡人面對無法對抗的力量怎么辦
繩索與駝鈴割開的世界之外,是無邊的黃沙,仿佛鬼城阻擋多年的黃沙在這一刻匯聚了,傳說的納姆的喘息透著古老的,被觸犯的怒意。四面八方的沙子,他帶領多年的那些士兵被吞沒在沙塵之中,他甚至沒聽到一聲呼喊。
數千人,吞沒在黃沙中,聲都不起,他們都是彪勇的武士,此時卻連拔刀背水一戰的資格都沒有,就被像碾死螻蟻一樣碾死。
注視他們的那雙眼睛,在黃沙中看不清,只有垂首輪廓的“佛像”,那是佛像的眼睛嗎
那雙眼睛在黃沙中如此地耀眼,佛垂首注視眾人,像是天的眼睛,光芒如此神圣,帶著救世濟難的悲憫。傳說佛出現的時候,是要拯救世人的,身處煉獄的人見了佛光,就被渡入了極樂。
佛以身渡厄,為何能夠注視著這么這么多的人,浪花也不起一個地死去
“別怕。”
按著他肩膀的顏先生察覺到陳葛光正微微顫抖著,他握著劍,肌肉緊繃著,與那在黃沙中睜開的石像眼睛對視著,不能回頭。手中的劍邊緣的獠牙泛起冷冷的光芒,他頓了頓,沙啞著嗓子低聲地說。
“沒有人害怕。”
陳葛光站直了身,握緊了刀,他在石像的目光下不由自主地顫抖著,那是普通人面對天威一樣的力量時,本能的恐懼,但是他的聲音卻很平穩,很冷靜。
像刀鋒一樣,帶著尖銳。
戰馬的嘶鳴越來越近,黃沙中的影子越來越清晰,那的確是一支軍隊,裹著黑紗,帶著斗笠,坐著在黃沙中來去自如的白骨之馬。黑影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停駐在垂首石像的周圍。
隔著沙,那支傳說中的納姆軍隊影影綽綽,帶著詭異的氣息。
他們圍繞著掛著駝鈴的陣圖,形成了一個包圍圈,既像忌憚于半空中的陣圖,又像在等待著什么。
繩索橫空與動過手腳的布依克族駝鈴組成了陣圖在此時反倒像保護他們的屏障,但是不論是顏先生還是陳葛光都不是傻子,沒有人會相信這個導致一切變故發生的陷阱是設局留下保護他們的。
黑影出現之后,駝鈴聲逐漸地小了下來,駝鈴上的火光逐漸地氨氮了下來。
鈴,本來就是一種帶著神奇色彩的東西,不論哪里都有著鈴鐺招魂的傳說,那些掛在繩索上的鈴鐺,目的似乎就是要招來這些傳說中屬于納姆死亡國度的軍隊。
臧穆之軍出現之后,它們似乎就已經功成身退。
隨著火光的逐漸熄滅,鈴鐺上只剩下不知道誰書寫的梵文,鈴聲小了下來,但是周圍的風沙卻沒有因此小下來。但是將他們包圍起來的臧穆軍隊卻在在他們正前方分開了一條道路。
黑影的缺口處,正對著那座龐然的垂首石像。
那條讓出來的道路上,接連天地的黃沙也隨著撕開了一道口子,在那短短一隙沙子飄飄灑灑地沉了下去,那里的視線逐漸地明晰起來,望過去只見抵達石像的盡頭處,似乎有著一散泛著淡淡金光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