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道穿著白色長袍的身影一步一步地走上,賀州忽然地就想起了當初他們在留仙臺上等待的時候,說過的話。
那時候君晚白說,有一人通天階一步沒走,依舊進了九玄門。
拜入九玄門的弟子必定要走一遍這通天階,除了當初的百里疏。但是如今百里疏這也算上走了一回通天階是嗎賀州不知為何,有些想微笑一下。
今天的場面依舊很奇怪,就像當初易鶴平帶著百里疏未經通天階直接進入九玄門一樣奇怪整個九玄門真正有地位的長老們連同掌門在內,守在山門之外等待著一名宗門的弟子。這無疑是不符合常理的,但是沒有一位長老面帶不滿包括賀州在內。
賀州摸了摸腰間的寒羽刀。
他繼承了寒羽刀,走進了那段紀元里交錯的歷史,關氏一脈的祖輩記憶如同長河一般在他的腦海之中掠過。在那漫漫的長河之中,賀州看到了那么多驚心動魄的畫面,也看到了那么令人驚愕的畫面在混沌紀元古帝隕落的戰斗中,披著白袍的身影消瘦的青年迎著狂風頭也不回地逆著人流而上。
通過寒羽刀傳承的記憶太多,也十分零碎,但是在那些最震撼的畫面中,那個消瘦的,提著長弓的身影反反復復地出現著。
賀州幾乎沒有看到那道身影的正臉。
那個人披著白袍,帶著兜帽或者斗笠。而在關氏先祖的記憶之中所見的畫面,永遠是在所有人后撤的時候,那個人獨身一身向前。在接受那些記憶的時候,賀州有時候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旁觀者,他看著那些撤離的人們努力地回過頭去看那背對著他們朝著相反方向向前的人。
一道在光影交錯之中反復出現的身影。
看著的時候,只覺得莫名的熟悉。
賀州覺得那人手中提著的長弓十分地熟悉在面對霧鷙的時候,站在甲板之上,百里疏就是那么提著一把金色的長弓,盡管長弓的樣子不是完全相同,但是那種熟悉的感覺確實一模一樣的。
徹底繼承了寒羽刀之后,賀州終于明白了一些事情百里疏他確確實實就該是永遠冷冷淡淡地,眉眼封著雪,永遠心事重重的樣子。
因為,那個家伙,從很久以前就是那么地孤獨地,一個人迎向漫天的烽火啊。
烈烈的長風之中,消瘦的青年緩緩地走上來了。
在并州青冥塔事變之后,不知所蹤的九玄門大師兄百里疏踩在通天階的最后一級,袍袖被風吹得翻飛不止,眉眼還是和賀州印象里別無兩樣。就算并州事變,就算齊秦王朝變天,百里疏也還是那副冷冷淡淡沒有什么情緒的樣子。
他手里提著包裹著布條的長弓,站在通天階最后一級,面對著這隆重的迎接的場面并沒有露出什么驚訝的神情。
賀州看著他的表情,覺得這個人好像就從來沒變過。
他看起來的樣子,就和當初易鶴平第一次帶他回九玄門差不多,眼中封著冰,冰層之下是不可窺探的深海。
百里疏平靜地站著,面對著整個九玄門的長老與他名義上的師父易鶴平,沒有開口的意思。
兩方遙遙對視,最后是身為掌門的易鶴平最先開口,他看著被百里疏提在手中的長弓,輕輕地嘆了口氣,然后在所有人面前,對著自己名義上的徒弟緩緩地彎下去,畢恭畢敬地行禮
“您回來了。”
易鶴平輕聲說,他不再稱呼百里疏為徒兒了,語氣恭敬。
不僅僅是他,所有人,所有的長老也都緩緩地朝著提著長弓站在長階最后一級的青年彎下腰,畢恭畢敬地行禮就像當初的天機谷眾人一樣。披著玄離峰長老黑袍的賀州定定地看著沉默地站在長階盡頭的青年,終于也松開了摩挲寒羽刀的手。
他也彎腰,行禮了。
百里疏也看到了賀州。
他靜靜地看著那個曾經驕傲飛揚的九玄弟子披上了象征長老的黑袍,收斂了全部的年少輕狂,不再怒氣沖沖地想要向著他挑戰。
一切終究是已經變了。
年少輕狂的弟子不再飛揚肆意,擔起了大人的責任,曾經的師傅朝著自己彎下了身一切都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