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已經夠了。
已經夠了。
秦長老已經斬出了那道,城墻上出現了缺口,天空中的古龍虛影龍威已經被擋住了。白離那個九玄門帶著幾分靦腆的姑娘已經怒吼著帶著九州錢莊的弟子沖出去了。
在葛城之外,九玄門的元老們看到城中劇變的時候,已經知道事情有變了。在青冥塔發生變化的時候,留在城外接應的九玄門元老就開始飛速地布置陣法。若是在平時,布置一個傳送的陣法并不需要這么大的架勢。
但是葛城受到變化的青冥塔影響,天地之間的陰陽五行已經完全改變了。
空間已經產生變化,只有像九玄門元老這樣修為的人運用秘術才能夠在這里撕開一個能夠準確傳送到九玄門的通道。
天空中的古龍虛影緩緩游動似乎想要追上去,但是又受到什么限制。
秦長老他們沖進陣法之中了。
江池長老踉蹌著落到地面,他其實是想站著的,但是已經站不住腳了。身形一搖,就半跪在了地上。滿是鮮血的手,撐在地上,他勉強抬頭,臉上滿是鮮血,視線被鮮血模糊,只能隱隱約約地看個大概。
他看到秦長老轉刀回身,護著那些年輕的孩子沖出了城門。
他看到陣法的光芒在葛城之外沖天而起,久等的九玄門接應者啟動了撕裂虛空的陣法。
背后的天空中,不死鳥的雙翅被第二道掠空而來的刀光斬開,緋紅的光彩吞噬了那道太古武士般的身影,而葛城之內,半跪著的寡言老人他的身影終于倒下。
葛城青冥塔的頂層。
灰袍男子右手提著刀,左手收在袖中。
塔頂的風聲悠遠而長遠,像是從世界的另外一頭吹過來。灰袍男子的衣衫被卷起,他獨自站在,像一尊雕像,又像一道單薄的剪影。
他站在這九十九層的高塔之上,從這里俯視,城池中的一切都那么渺小,螻蟻一般。在這最高的地方,一切都收在眼底。
在這高高的青冥之下,那個金唐皇族的年輕暗衛首領不為人知地死在黑暗里,姬氏家族的瘋狂隨著血液的凝固而停止;那個九州錢莊的長老擋下太古巨龍的威壓,半跪在離生天還有短短那么一點距離的地方,用盡最后的力氣注視宗門的弟子在鮮血鋪成的道路中離開;那不死之鳥的雙翅在虛空中燃盡,奮力起身來阻攔他的人隨著不死火的熄滅而神魂俱滅
在高高的青冥之下,這一切都在上演。
灰袍男子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一滴血從刀尖滴落,伴隨著細微的輕響滴在了地面之上。
北曷。
這是他的名字也不算名字吧。
在他決定為那名雨夜中前來的文弱青年效力的時候,他就拋棄了原本的名字,從此就是無名之徒。北曷只是一個勉強用來稱呼自己的代號罷了。
但是有些東西并不是真的就能夠那么輕易地舍棄的。
他拋棄了原本的名字,從此與古氏十八的榮光割裂開來,做好了與曾經的同行者拔刀相向的準備。但是這一日真正到來,古氏十八的后人真正死在他手中的時候,悲哀依舊漫漲而起。
北曷垂著眼。
許久,他苦笑了一聲。
金唐姬氏年輕人提燈而死,古氏十八的后人喪命他的刀下,默默無聞的修仙者與沉默的士兵成為棋子直到這個時候,他才徹底地明白了白滿清說的話。
這一切就像一條靜靜流淌而過時間長河,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用盡全力在河中掙扎著,最終只能變成水下的沉影。然而沒有人是對的,沒有人是錯的。恨誰愛誰都是可以理解的。
造成這一切的,是所有本不該出現,不該凌駕于秩序之上,超凡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