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之遠說,仰起頭。
聽到楚之遠說出這些事,君晚白和厲歆微微沉默了,他們雖然可以算得上一起長大,可事實上大家平時打架比聊天的多,互罵比談心多,對于彼此的來歷其實都不是很清楚。
而在君晚白和厲歆的認識里,楚之遠是當初自己一個人在九玄門招收弟子的時候走到了山腳下,和他們一起爬上通天階的。從頭到尾沒有說出其實他曾經和一位九玄門的長老認識。
楚之遠心里想著其他的事情。
他說得輕描淡寫的,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是多么在意這些事情。
“教了你那么多東西,應該不至于爬不上去了吧”
當時,葉羿長老這么說。
楚之遠幾乎想要問他,什么收徒,他難道不是他的徒弟嗎
但是,沒有問出來。
他把話憋在心里,和葉羿長老賭這一口氣,心里想著,你不想收我為徒弟,我也不是非要拜你為師不可啊。
這一口氣一賭就是那么久,他進了玄霄峰,成為了玄霜峰的首席,他不再練刀了改練了劍法。從來沒有和人說起過自己認識葉羿長老的事。葉羿長老從那以后也沒有回到九玄門主宗,楚之遠私底下還是忍不住打聽過,知道他去了雁門郡的分門,駐守在那里。
其實和葉羿長老賭那么一口氣,他還是想著什么時候,葉羿長老來看他,他就不生氣了。
他是個孤兒,從小流浪在街頭,當著乞丐。
他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
他以前總覺得自己會什么時候,偷東西的時候,就死在別人的手里了,可是那又有什么辦法呢別人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他沒有,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關心他的死活。
然后他遇到了葉羿長老,那個人教他刀法,把他從以前的世界里帶了出來。他以為那個人是他的師父,人們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在心底把葉羿長老當成自己父親那樣的存在。
然后對方什么都沒說,忽然地就一個人走了。
那種感覺就像小孩子有了一件很寶貴的東西,那個小孩子歡天喜地地,可是給他那件東西的人,又把它拿回去,不給了。
小孩子都是死倔死倔,又愛面子的。
他心里難過得要死,表面上還有做出一副大人的樣子,冷淡地和那個人絕了往來。做出一副自己完全不在乎的神情,就像這樣撐著就真的不在乎,就贏了。其實不過是小孩子和大人鬧著脾氣,臉上一副“不需要你來關心”的神情,心底眼巴巴地等著大人回頭哄他一下。
可是等了那么久,那么久,怎么也沒等到。
于是最后就真的生氣了。
在雁門郡的時候,楚之遠假裝自己已經忘了葉羿是誰的樣子,見面的時候跟其他人一樣冷淡地打招呼。
但是
“等結束后我就去見一下他。”楚之遠說,像是在和君晚白和厲歆說,又像是在和自己說。
小孩子總會長大的,總會和大人和解的。
戰爭開始了,聽到有長老陣亡的消息時,楚之遠就害怕起來了。只有真正面對了戰爭,人們才會明白自己以前的倔強和固執到底是多么不值得一提。憋著那么一口氣,在還能好好見一面的時候不見面,等到真的永遠見不了面的時候,才后悔得不知道怎么辦。
以前的任性不過是總覺得,時間還有,那個人還會在。
可是戰爭是蠻不講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