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青年信仰神明一般地信仰著他們的家主,將另外那個眼神幽深像封著冰一樣的人視為不可違背的信仰,于是她也跟隨著他去信仰那個披著白袍提著金烏長弓的人。
“你是喜歡我的,是吧”
她伏下身去,將頭擱在骸骨蒼白的膝上,將耳朵貼在冰冷的骨骸上,仿佛這樣就能夠聽到一個答案。
他們結為夫妻,她跟隨了他的姓,成為古氏十八的一員,站到了古老的統治者對面。當初那個神情疲憊的青年成為了她的丈夫,她會將頭枕在他的膝上。他會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長發,為她輕輕地唱起溫柔的歌。
她喊他夫君,他會在戰場上下意識地將她護在身后。
我不需要你護著。
啊,抱歉了,我總是忘了。
在他眼中,她不是什么帝女,只是他的妻子,他總是忘了她比他強大的事,總是下意識地想要保護她。
她多么喜歡他呀。
她想起那些往事,不由得笑了起來。
真好啊,那時候。
“后來我覺得你不喜歡我了。”
微笑著,猩紅的眼淚沿著她的臉頰緩緩地滑落。
白帝隕落了,北辰的太乙詛咒了整片大地上竊取了古帝力量的人,那些在一開始獲得力量并未完美的人那些魔開始失控了。而白帝隕落了,身為他的血脈,她的力量開始變得不穩定。
有時變得很強大,有時變得很弱小。
這是背叛者應該承受的懲罰,她也開始逐漸失控了。
一天一天,她的意識開始變得混沌。
有很少的時候,她從混沌中醒來,醒來是發現自己被他擁在懷里。她伸出手去觸摸他疲憊的臉頰,約定這一切就要結束了,他們要去走遍整個十二王朝的大地,要去看最美的風景,走遍天涯海角。
他們做了那么美好的約定。
可是最后她只等到了一座銘刻著種種符文的青銅圜土熟知她弱點的人建起了這座恢宏的囚籠,那個人也是她最信任最深愛的人。
他將她封印在了沉重的青銅圜土之中,大門關閉的時候,祭壇一點點升起,她看到他站在門外,安靜地注視她,神情疲憊而又憂傷。
為什么
她問。
明明不久之前他們還約定了要一切走遍十二王朝的大地,轉眼之間,他卻將她封印在這死寂的囚籠之中,封印在了永寂的黑暗里。
多少溫情的往事在漫長的黑暗中都變成了苦痛與憤怒。
“那個時候,我真的覺得你不喜歡我了。”
百里清歌說,臉上的淚依舊在滾落著。
她抬起頭,凝視著眼窩空洞的骸骨,忽然又笑了,她直起身,伸手擁住了這具面對著青銅圜土正門不知道坐了多久的骸骨。
“可我現在又覺得你是喜歡我的。”
她和他面頰相貼,就像曾經一樣。
她想著青銅圜土關閉,他坐在黑水中,一動不動地坐著,在漫長的時間里在冰冷的河水中一點點死去,最后化為了一具什么都沒有的枯骨,目光卻一直凝望著自己。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夫君。”
她語調溫和地說。
“是他做出的決定對不對他下令清洗所有的失控的人,他就是那樣的人啊,在他眼里沒有什么能夠比得上整個大地的秩序了,在他看來我已經是失控不穩定該被處理掉的,對嗎”
她的聲音已經不再婉轉,不再輕柔了。
一種寒意已經滲進她的聲音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