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一縷白映在湖水中。
幾聲蟲鳴打破了清晨的寂靜。
言修然直挺挺地從地上坐起,彈簧般跳起,急道“有人在后山等我呢”
楚留香本就睡得不穩,他這般一喊,心頭猛地一跳,也迅速爬起,道“誰等你怎么回事”
獨獨謝孤帆一副沒事人的模樣,手搭在頭上遮擋著陽光,咕噥道“楚香帥,你習慣就好了。”
他從手指縫看去,見楚留香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道”正常了,他每次失憶都要講一次的。十四年前吧大概,有個小孩跟他約了一起玩,他轉天就開始失憶了,每隔一陣子我們都得到后山給他找一圈去,從來沒找著過。“
言修然也知道時間飛逝,奈何心頭一直不平,蹲在湖邊兒上頭開始擔心“他看不見,要是不小心摔下山跌死了呢被野獸吃了呢餓死了呢”
他一邊自己嚇自己,謝孤帆一邊在旁邊解釋“他能想幾十種死法出來,過來今天就好了。”
楚留香往湖邊看去,見言修然蹲在湖水邊上,自己盯著自己的影子發愁,不由得問道“你不是說他失憶了便什么也不記得么”
謝孤帆道“這可不好說,只是第一天不記得,后面還能零零碎碎想來的。”
楚留香聽了,不由得好奇,問道“既然能回想起來,心智就不會變么一個人經歷這么多事情,饒是記憶沒有,總不會始終是個孩子吧”
謝孤帆搖頭道“這個不好說,那幫大夫給的說法有兩種。第一種說法是他其實一直很聰明,心智也很成熟,只是他造句方式就那樣,思維方式與眾不同,別人不理解才覺得他傻。還有一種說法是他每次失憶都會回歸七歲時最開始的狀態,心智和記憶一起清零,不過說這話的大夫都死了,大概是兩種說法都不對吧”
謝孤帆說到這里,想起那些為了保命每天兢兢業業把他家少爺當新物種研究的大夫,想想都可憐。
楚留香遙遙看向言修然,見他想不起事情來,索性也不想了,就很認真拿根小棍子在湖邊上扒拉小石子,扒拉到一塊好看的就在袖子上擦擦,再寶貝似的揣進懷里,十足一副小孩子的模樣。
他本就生得清秀,加之久被禁足少見陽光,皮膚白皙細嫩猶如少女,如今蹲在水邊,專注地看著手里頭的寶貝,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映著湖邊的清光,當真是雪雕玉琢一般精致秀氣。
楚留香心中不由得一陣感慨,心想這般天賦的人,若是沒這么沒來由失去記憶,會成為多了不起的人。
不多時,懷歸也睡醒了,一醒來看不見言修然,嘟著嘴就要哭,鬧著要修然爹爹抱,言修然把找到的小石子分了他一半,這才消停。
時間不多,一行人這就上馬,向山的另一頭奔去。
走到一半,路上實在是枯燥無聊,言修然問道“楚楚,我們這是要去哪里呀”
他不叫還好,這般一叫,楚留香險些從馬上直直跌下去。
好不容易才坐穩,見言修然還一臉期待等著他回答,這才勉強道“先送你出山”
言修然又問“出山之后呢”
楚留香本不想和他說,轉念一想,既然是他家的事情,他有權知道,這才道“臨行前你父親在我手上寫了四個字,我想正是你師姐一事的關鍵。”
言老先生一心想查清愛徒死因,如今他死不瞑目,想當年解毒救命之恩,楚留香覺得自己應該替他完成這個心愿。
言修然問道“什么字呀”
楚留香道“亡靈畫師。此人的傳說你可能未曾聽過,我來給你講講他。”
“此人無論冬夏都一身黑袍遮身,因有人傳說他黑袍下無面孔,故稱其為亡靈。他的武功一般,畫技卻是絕佳,他一共流傳下十六幅畫卷,每一卷都價值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