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腦子里一片混亂。
他只知道兩點。
一,不能讓言修然碰到他。
言家的武功自成一派,掌動帶風,但凡觸到的地方都會一路摧拉枯朽碎裂,若不是準備良好,碰一下皮裂,撞一下骨碎。
當年言長松也使出過這一身功夫,但是他到底是文人多過劍客,使出來只是好看,全然不似他這個兒子一般殺氣十足。
言鐵衣少年時天賦也很好,只是他那時年少輕狂,一心想要匡扶正義,有時候甚至矯枉過正,見人盜竊,便斷其一臂;見強盜為口糧殺人,便割其舌,因此得罪了不少人,最終被人暗算,雙腿殘廢。
但是言家沒有一個人像他家這個性格偏執的小公子這般將這一身武功使得出神入化的。他之前記憶受損,大部分招式都是亂打,如今顯然想起了不少,殺傷力早已經和第一日無法比擬。
二,決不能讓陸小鳳知道這件事。
言老先生說了,家丑不能外揚,所有事情查清楚之前,楚留香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人。
但是顯然,這兩點他都不能如愿。
言修然轉頭向門外走去。
楚留香一把將他攔住“你做什么”
言修然頭也不回,只平靜地向前走“他排在你前面。”
說罷,懨懨看著楚留香“不要著急。”
楚留香被他那般毫不在意的眼神一驚,仿佛他不是要去殺一個人,而是要去做一件執行的事情一樣。好像一個人衣服臟了要洗,肚子餓了要吃飯,他要做這件事。
謝孤帆生怕他去惹事,連忙沖上來,道“少爺,少爺我是謝孤帆,你記得我吧”
言修然冷冷看他一眼“記得。”
“你那只眼睛是我失手戳瞎的。”
謝孤帆“”
謝孤帆瞥一眼楚留香“天知道那個該死的柳余恨以前逗了他多少次”
楚留香必須攔下言修然。
陸小鳳和他是童年好友,如今他驟然出手,陸小鳳定然沒有防備,不是死亡就是重傷。
且花滿樓還在傷中,若是他見了花滿樓是個瞎子,怕是當場出手活生生扼死花滿樓。
謝孤帆還在拼命努力,言修然要走,他死死爛在前面,焦心地問“少爺,吃糖嗎”
言修然漠然看著他“不吃。有毒。”
謝孤帆險些直接痛哭出來。
楚留香一己之力,哪里攔得住他,且他出手不能使全力,畢竟言修然招招都會要他的命,他卻不能要言修然的命,即便兩個人打成平手,楚留香也要落下風。
楚留香正著急,眼見謝孤帆已經抱住言修然大腿在地上哀求,他卻直挺挺地走過去,謝孤帆被拖在地上,甚是凄慘。
正著急間,楚香帥猛地心生一計。
謝孤帆眼看著他家公子已經到了陸小鳳門前了,怕是一開門就要血濺當場,一轉頭,發現楚留香他、他沒影了。
楚香帥至關重要的時候不見了不見了
謝孤帆已經做好給陸小鳳收尸的準備了。
只見言修然無聲地走到了門前,推開了那扇至關重要的門,眼睛里滿是麻木,顯然無數翻涌的記憶讓他黑暗的一面呈現無疑。
門被猛地推開,陸小鳳正坐在花滿樓床邊。
見他來了,回眸笑道“你來了過來坐。”
謝孤帆害怕地捂上了眼睛。
陸少爺太可憐了。
花公子太無辜了。
就在此時,屋子的窗戶猛地被打開,一襲白衣飄了進來,只見楚留香喘著大氣沖到了門口,理直氣壯地站在言修然面前,閃電一般出手“看,蜘蛛”
一只指甲蓋大小的黑乎乎的小蟲子橫在他的掌心。
謝孤帆“”
言修然冷酷如石塊一般的臉猛地扭曲了一下。
習慣了血腥和殺戮的眼睛愕然睜大。
言修然撕心裂肺地慘叫一聲,幾乎是瞬間平移一般,抱著頭,風一樣沖出了門,從樓梯狼狽地滾了下去,頭也不回地就奔出了客棧。
謝孤帆““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楚留香還伸著手,手里捧著一只小小的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