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后。
太州淮揚。
淮揚鎮上,處處張燈結彩,還沒過年,紅彤彤的燈籠已經高高掛起,鎮上來往行人,個個喜上眉梢。蓋因圣上昭告天下,明年二月初五立太州淮揚的淮揚侯盧達能之子盧氏為后。大喜之年,減稅三成,開恩科,死刑與被判流放的,均可改為徒刑服役。
淮揚鎮上個個喜氣洋洋,與有榮焉,盧家村更甚。減稅、恩科、大赦,樣樣都是喜事,圣上登基五年尚未大婚,誰會想到,當今皇后殿下竟然出自他們太州淮揚
盧達能封候之后,得了秦敘賜予的錢財,還有盧瑥安給他的養老銀子,富裕得沒地方花。于是出銀子修祠堂、興族學,招核雕學徒,惠及早年接濟過他的好兄弟們,盧家村里人人稱頌。
而被稱頌不已的盧侯爺,他在干什么呢
他在看戲
福滿樓旁,戲臺上,扮演被遺棄的哥兒陸文昂的青衣旦挽起水袖,婉轉盤手,戚戚哀怨,然,他突然一指,指著戲臺上扮演吳英祈的俊俏小生,“呔”了一聲,念起韻白“你十三年負心,一朝為官不思百姓黎民,不思為民請命,反倒作偽陷害親人恩人,妄想得到我憐憫,今我要為民除害”
盧達能看至此,不由得拍手大叫激動道“好”遂命隨行的銀袋子給賞錢。
因吳英祈探花被告倒一案傳遍京城,多個戲班想趁著這事正熱,把吳英祈的事改編一番,搬到戲臺上傳唱,但此事事關未來皇后,戲班子們又不敢妄動,托人請示盧家侯府。
盧達能征得盧瑥安的同意,請來京城多個戲班子,特地囑咐他們,吳英祈的原配糟糠得化名為陸文昂,核雕化為木雕,但吳英祈的原名可以沿用。戲詞寫出來之前得給他過目,寫得好重重有賞。
罵得越厲害的賞得就越多,咋地,反正盧侯爺如今有的事引起,害他兒子的探花的惡行就是要多多宣揚,讓吳英祈臭名昭著╭╰╮
如今盧達能最大的樂趣,不是游玩京城,也不再是賭博,而是請京城各個戲班子來,觀賞他素材的“探花負恩終受刑”的戲。出去游玩時,見到戲臺,也要點一出“探花負恩終受刑”,唱得好的就大聲叫好,大方給賞銀,引得觀眾們紛紛跟風給賞,戲班子歡了,盧侯爺更歡。
在盧達能的大力宣揚之下,京城中,每個戲班都學會了這出新戲。這出新戲,也為人所津津樂道,吳英祈的臭名遠播,漸漸從京城傳開了,傳遍全國。
吳英祈真的臭了。
不止是名聲上的臭,還有別的。
在盧達能盧侯爺高興看戲掏賞銀的這日,天還沒亮,吳英祈就被牢頭驅趕著,戴著腳枷,彎腰向前,傾盡力氣推著一輛裝滿了夜香的車。
稍不留神,推車推得慢了,就會被牢頭鞭打驅趕,好像趕馬似的。不彎腰發不了力就推不動,可是彎腰,就得聞著難以言說的各家香味。
本朝規定,由夜香郎從各家各戶收了夜香之后,集中運送到各處村落田地當做田肥,多余的擇地掩埋,絕不可隨意亂倒,使官道污染。這事很多平民百姓都不太愿意干,正好把囚犯們調過來做事,解決做事者稀缺的問題。
吳老太太把盧瑥安精心雕刻的心意木雕與夜香同倒,如今她的兒子,也與污臭混為一體。
這些來自各家各戶的香味,已經腌了他整整一個月。
日子過得太苦了,吳英祈如今每天都需要從淮揚鎮步行十幾里路,把糞車推到吳家村附近,再把夜香倒入土坑內,糞車成了空車,又得推空車回去,再拉幾趟。
倒夜香時,濺起的香泥總是沾在吳英祈的囚衣上,一個月了,吳英祈那張清秀的臉曬黃了不少,現在依然滿臉都是嫌棄。
牢頭捂住口鼻,長鞭落在吳英祈的臀背處,罵道“新來的你怎么又這么慢倒快點還要運兩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