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杉晉助的神色幾乎凝固在臉上。
從和栗花落相遇高杉就料想到會有這一天,相比銀時和桂那種能騙一會兒是一會兒的心態,他更傾向于早點把事情和盤托出,然后再商量該怎么辦。
可此時他卻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星光明耀,身后的營地一片寂靜,今晚守夜的隊伍是鬼兵隊的成員,幾乎沒有認不出他的身影、沖上來打斷對話的可能性。
他垂著眼,挺直了脊背,眼底微光掠過,下意識的想要掩蓋點什么不能說出來的內容。
“那是因為……”
然而栗花落對他這種要撒謊的神色已經熟悉的不能更熟悉,當即蹙起眉,收斂了笑意。
“不許撒謊。”她直截了當的打斷了高杉才想好的借口,冷冷的,又重復了一遍,“晉助,不許撒謊。”
“……”
最后高杉選擇先把銀時和桂從床上給掀起來,大家要死一起死,一起焦頭爛額豈不是更棒。先被叫起來的桂散著長發眼底發黑,外套都沒披上,受到驚嚇的銀時還沒來得及尖叫,就被高杉捂住嘴拖了出去。
帳篷里亮著燈。
栗花落正在看手里那份剛到不久有關安政大獄的情報,按理說這應該是機密文件,可誰也沒想到要阻止。
“說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把紙張放下,她往后靠在椅背上,語調聽起來和往常沒什么兩樣,平靜而柔和,“說完了再回去睡。”
——簡直就像是在私塾里抓到他們看小黃漫,在審肇事者似的。
銀時撓了撓自己亂蓬蓬的卷發,忍不住抖了抖,兩只手抱著自己,一半是冷的一半是嚇得。
他們小心窺視著女性的神色,想要看出點端倪來,然而栗花落只是面無表情的坐在那,唯有從攥緊了的手指才能看出來些微的情緒變化。
于是銀時哆哆嗦嗦的把栗花落離開之后發生的事情說了七七八八,旁邊高杉和桂偶爾補充兩句。栗花落的神情慢慢平靜到一種令人脊背發寒的恐怖程度,他們的聲音也逐漸低下去,然后徹底閉嘴。
“沒了?”栗花落閉了閉眼睛,不等他們回答就接著說道,“沒了你們就回去吧,我一個人靜靜。晉助也出去,今天和銀時擠一晚。”
“……栗子。”桂面露擔憂。
“出去。”栗花落又緊緊的咬著牙重復了一遍,聲音驟然沉下去,似乎還在顫抖。
沒有人再說話。
他們離開這邊,轉身去了銀時的帳篷里。三個人擠在銀時的一張床上,身上的被子逐漸回暖,冬天里溫暖的被窩,是個睡覺的好場景。
實際上他們卻是半分睡意都沒有,原本也準備說點什么——隨便說點什么都可以,只要把這幾乎要被喚醒的噩夢重新壓回去。但誰也沒有開口/交談的意愿,就這么悄無聲息的睜著眼睛到天亮。
天亮之后他們回到高杉的帳篷里,原本堆在桌子左邊的文件已經全部整整齊齊分門別類的擺在了右邊,進來的時候,栗花落正把最后一張紙放上去。
她抬眼看了看滿臉寫著萎靡不振的他們,目光凝滯了幾秒,才回過神,慢吞吞的垂下眼簾。
沒有歇斯底里,沒有哭了一整晚的眼眶通紅,看起來頂多和他們一樣通宵到天亮,甚至還稱得上平靜。
然而銀時心里咯噔一下,不僅沒有松一口氣,反而更加提心吊膽。他不著痕跡的往身旁瞥了一眼,高杉的眉頭已經皺起來了,桂也罕見的面露凝重,顯然都不認為她這樣的平靜是個好兆頭。
他們自顧自的沉默著,栗花落想說點什么,比如他們離開私塾之后的事,比如關于這支隊伍的組建之類的,可這誠然與她無關,也無話可說。
顯然他們已經做出了決定,并且正堅定不移的往前走著。道路上一切大大小小的荊棘都只會被劈斬成碎葉,做他們前進的動力。
于是她只能彎起唇角,笑了笑,語調平靜:“松陽可不會高興的。”
那家伙如果知道他的學生為了他做出這樣的事情,只會內疚的要命吧。
“反正松陽又不知道。”銀時回答的相當理直氣壯,就跟每次背著松陽去做什么事情的時候似的,“也阻止不了。”
“隨便啦。”栗花落嘆了口氣,抬起手抵著額頭,眼淚猝然掉下來,她啞聲笑道,“這次我可不會幫你們隱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