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樣做,是為了拯救更多人。
我這樣做,是出于冕衛的職責。
我這樣做,其實只是因為他們是——陌生人。
從那一天起就一直在想這件事的道森得出如此結論,過程是因為他想起了一些畫面。
在這些畫面中,有一位士兵是那么的鮮明。
這位士兵一開始正繪聲繪色,手舞足蹈的對身旁戰友說著自己女兒的可愛,下一刻集合號角響起他便神色匆忙的前去集合,等到戰鼓激昂時,他又神色嚴肅的踏上戰場,等與敵人交鋒時他又面目猙獰,兇神惡煞。
一人千面,千人一面,千人千面。
就像這位士兵談及自己孩子時的手舞足蹈與面對敵人時的猙獰可怖,作為一個陌生人,敵人,道森覺得自己不需要去考慮對方死去是否會影響到他的親人、朋友,以及有多少人會為他傷心、難過這種事。
同理,如果被殺的人是他,是德瑪西亞人,作為陌生人的諾克薩斯人,也不會去考慮這種事情,他們只會考慮這能換多少賞金、功勛,能搜刮多少戰利品,能為家里的婆娘、孩子添幾件首飾,衣服。
不過因此活下來的道森不會這么去思考,他只會感慨一句——幸好我還活著。
這句話一經說出,道森心中便再無一絲愧疚。
理所應當的,倒映在他漆黑雙眸中的無盡火海,焦尸也隨之消失不見,讓他得以順利的撿回并穿上自己剛才丟掉的東西。
“呼…”
感覺全身血液,或者說“能量”又安靜下來的道森長舒一口氣,然后邁步向前,沒有多久他就聽見熟悉的聲音在親切地喊他名字,讓他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大伯的音容笑貌。
這片山谷還能喚醒逝者,帶來——死亡。
強烈的直覺告訴道森絕不能回頭,哪怕那個聲音越來越近,屬于大伯身上的氣息越來越清晰。
強忍著沒回頭的道森,只能聽著這虛假的大伯追在他的身后,時而喊他做臭小子說他沒禮貌,時而說他想要會多恩霍爾德看看,時而說他想回家看看兒子,時而談起他們曾聊過的貴族小姐、單身的貴婦人等等來源于他記憶中的內容。
這并沒有讓道森感到憤怒與痛苦,反而讓他更加緬懷對方,甚至再一次確立要為他復仇的決心,以及自己是個怕死之人的事實。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走了多長的路,來自大伯的聲音在某個時刻突然消失不見,籠罩道森的白霧也因此退去,徹底露出前方道路。
這是一條近乎90度筆直而上的夸張道路,不…這并不是路,而是因為走得人太多了,才形成了路。
耳邊沒了大伯的“嘮叨”后,道森這才敢回頭看上一眼,可就是這一眼讓他凝固在原地。
在白霧退卻的寬闊山路兩旁,一個又一個晶瑩剔透的冰塊遍布其上,每個冰塊里都有一個或老或壯或男或女的人類,他們臉上的表情或是恐慌,或是愧疚,或是悲傷,與道森遭遇的三項考驗相吻合。
如果不是本體,如果不是怕死,如果…沒有這些,我怕死要品上一次被凍死的感覺是如何了。
“這就是妄想成神所付出的代價嗎…”
心中寒意越盛的道森收回目光,沿著前人開辟出來的道路,拿著手中登山鎬,一下又一下的緩慢而堅定的登了上去。
在這陡峭山壁的頂端,隱約可見一輪高懸天空的太陽伴著白霧之中,將霧氣照得火紅火紅卻沒能投下一縷光芒,自然也不會有哪怕一絲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