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二愣子”
剛剛擦身而過,張屠夫便開口道,
劉二聞聲頓住了腳步,也不知為何看著那滿身酒氣的張屠夫心里莫名的有些不是滋味。
“你小子就記住一點打完仗給老子活著回來。”
“別讓我家閨女守寡”
張屠夫沙啞的嗓音在劉二的身后響起,
“女婿,記住了”
劉二朗聲道。
“可打仗這回事”
“小子實在不敢保證能活著回來,小柳姑娘是張叔您家獨女,這些日子也是急昏了頭忘了這一茬,對不起張叔”
可猶豫了片刻還是苦澀出聲道,
剛剛伸出想要推門的手又停在了半空中。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甚至能聽到張屠夫越發粗重的呼吸,
以及門內人壓抑著的抽泣聲。
場中的氛圍隨著劉二這句話變得有些怪異,
門外那些后生都是滿臉見鬼的神情,便是村中那些老輩人也是暗自嘆息,平日里都說是個二愣子,沒想到好不容易出息了,到了最關鍵的時候怎么又傻楞起來,明明只是一句順口的話,偏偏較真起來。
唯獨院子中那些身穿紅衣黑甲的兵卒低頭不語,眼神中不約而同的閃過一絲晦澀的情緒,這個檔口便是老馬也罕見的沒有打圓場,只是默默地看著那門口坐著的張屠夫。
“若是死逑了,”
“讓人把骨灰帶回來”
張屠夫仰頭將壇中最后一口酒灌下突兀的出聲道。
沒有南地哭送方言俚語,
也沒有戴鳳冠,披霞帔,
只身穿一件褪色的嫁衣,
張柳姑娘蓋上蓋頭被人攙扶著從房中走出,看不清蓋頭下的模樣,只聽見極其細微的聲響,有淚珠滴落在地。
“小婿,謝過岳父了”
劉二望著那個醉醺醺靠在門板上的粗獷漢子鄭重一禮。
“姑娘嫁人了”
張屠夫望著遠去的閨女,不知為何笑著笑著就哭了,一滴濁淚從微不可查的順著粗獷的面龐滴落,仰頭望著天輕聲念叨著什么。
大紅的鞭炮打破了村中的寧靜,
門外騎著高頭大馬的身穿紅衣黑甲的新郎官,帶著迎親的隊伍緩緩離去,遠遠瞅著敲鑼打鼓好不熱鬧。
“嘭”
省略了流程,張屠夫自然也沒來得及擺酒,院子中顯得極為冷清,也不理會村中前來看熱鬧的娃娃,更不管勸著一起過去喝酒的漢子,只是嘭地一聲合上了院門。
“聘禮是聘禮,”
“嫁妝是嫁妝,”
“閨女嫁人了,”
“當爹的沒甚本事,斷然不能如戲文中一般十里紅妝,便是小門小戶十二抬嫁妝也湊不出來,可也不能委屈了你。”
“嚯嚯”
有磨刀聲響起,
張屠夫握著刀子望著欄中剛剛收來準備明日宰殺了去集市販賣的豬,羊暗自念叨一聲。
劉家門口,
“新娘子來咯”
“新娘子來咯”
村里光著屁股的小娃娃圍在周遭嚷嚷著,
女子下轎的時候,
“娘親,孩兒把小柳姑娘娶回來了”
劉二翻身下馬,沒有大戶人家那么講究,落地后抱起馬背上蓋著紅蓋頭的姑娘便踏著滿地的鞭炮碎屑往家中走去。
村子里的人都停下手里的活計來了湊個熱鬧捧個人場,上百涼州兵卒也是卸下甲擠著坐下,不見絲毫生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