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之后,因為身上有傷而沒有騎車,坐在車中的榮棠接到了報告,瑞王榮棣的恩師,在崇寧讀書人聲譽極高的蘇公度,已經坐上榮棣派來的馬車,也往南行了。
“侍衛九人,帶隊的是瑞王爺身邊的侍衛長陳虎,”進車跟榮棠稟報的龐益小聲道“殿下,蘇先生這是要出山了”
榮棠手指輕扣身旁的小幾,沒有說話。
蘇公度少時就有神童的名聲,十八歲就高中了狀元,可謂少年成名,因其書畫一絕,被同好書畫的景明帝引為知己,官位一路高升,二十二歲即入了內閣,之后又被指為榮棣的老師,榮棠入主東營之后,榮棣緊隨封王,與榮棠能分庭抗禮,除了母族勢強之外,蘇公度的出謀畫策也是主因之一。
十年之前,風光無限的蘇公度突然辭官歸隱,舉朝皆驚,這位一去十年,雖歸隱山林,名聲卻較之在朝為官時更盛,儼然被捧為了天下儒生之首,這里面張家出了大力氣,畢竟蘇公度名聲越是顯赫,榮棣這個蘇公度的親傳弟子,名聲自然也會跟著水漲船高,但蘇公度若是草包,糊不上墻的爛泥,張家就是想捧也想捧不起來。
“殿下,”見榮棠遲遲不說話,龐益就道“回南都的路長,您看是不是”
龐益的話沒說完,但胖總想說什么,榮棠能聽明白,蘇公度一行人不可能明日就到南都城,他們有機會在路上將這人解決吧,以絕后患。
“只可惜冬白傷了,林清又先行回南都去了,”龐總管扼腕道,要論暗殺的本事,榮棠身邊最厲害的就是這兩個暗衛首領,可是現在莫冬白傷重起了身,林清又不在,派別的暗衛去做這事,龐總管覺著派哪個暗衛小哥去都讓他不放心。
“不用,”榮棠手指停在了小幾上,開口道“就讓他去南都。”
龐總管吃驚了,他家太子爺這是還嫌瑞王爺身邊人才不夠多呢當年蘇公度名聲還不如現今的時候,就已經讓他家太子爺頭疼了,現在這人都被張氏一黨的人捧上天了,他家太子爺這是在想什么呢
“國破山河在,”榮棠看向了半開的車窗,“他們要斗那就斗好了,覆巢之下安有卵乎,我能明白的道理,我相信他蘇公度也應該明白才是。”
“可是”
“你退下吧。”
龐總管還想勸他家太子爺別犯傻,榮棠卻開口趕胖總下車了。
“是,”龐總管不敢違抗榮棠的命令,一腦門官司地下了車。
一個人坐在車中了,榮棠這才身子后仰,靠坐在了車墊上,閉上了眼睛。
戰馬奔跑,驚飛了官道旁樹上棲息的麻雀,一大群麻雀離枝飛起,翅膀扇動的聲音傳進車中,聲響很大,但也沒能讓榮棠睜開眼睛。
蘇公度第一次想投江自盡,以身殉國時,榮棠沒有看見,也不知道莫小豆隨手一拽救下的人就是蘇公度,若是榮棠知道,一定會喝止莫小豆,就讓這個天下儒生之首去死,去以身殉國好了。
今日凌晨時見蘇公度,榮棠也可以下令護衛他的暗衛將蘇公度殺死,雖說凌晨時蘇公度是孤身一人,就是有陳虎等人護衛在側,他也有辦法讓蘇公度死在滄瀾江里。
為什么不殺蘇公度
榮棠指尖撫過額頭,聽了蘇公度和莫小豆說話,榮棠殺人的命令已經到了嘴邊,卻就又改變了心意,蘇公度雖為張氏一黨,榮棣的恩師,但這人有儒生的清骨在,知道知恩圖報,半壁江山淪喪,這人痛之欲死,這樣的話,榮棠愿意賭一把。
他讓蘇公度一條生路,待蘇公度再次入朝后,憑這人的眼力不可能看不出,榮棣和張氏一黨要的是爭權,是皇位,不是光復河山,到那時蘇公度會怎么做會再度對朝堂失望,辭官歸去,還是像莫小豆說的那樣,是漢子就不能慫
榮棠知道他的異母弟弟榮棣私下里說過,蘇公度是殺他榮棠的利劍,可劍有兩刃,會傷人也有可能傷己,想到這里,榮棠突然就又坐想身,沖車外道“叫秦涵來見我。”
“是,”有侍衛在車外應一聲是,撥轉馬頭往后走,找秦涵去了。
秦涵這會兒沒有騎馬,而是待在秦泱躺著的馬車里,聽見侍衛來傳,秦三少撓一下頭,問自家大哥道“我們這才走一個時辰啊,殿下不會是又改主意不去南都,要留下來了吧”
秦泱的精神不是太好,聽見秦涵問,勉強打起精神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記住,在殿下面前不可胡說八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