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兵馬越往南走,山川河流就越發的秀麗,北地山河就似乎真留在記憶里,很多北地的男兒甚至都不確定,再過些時日,再看多一點南方的煙雨斜陽,他們是不是還能記住故土的模樣。
榮棠率軍南行半月之后,南都城下了入冬之后的第一場雪,南方的雪,細細密密的,細紗一般,用了很久的時間,才將南都城裹上了銀裝。
沈府梅林中的寒梅雪中盛放,風一過,偌大的沈府就都氤氳在了梅的暗香中。
不過雪景梅香,都沒能讓沈府眾人的臉上露出笑容。
沈相夫人,沈府的當家主母劉氏,帶著沈府女眷坐在大小姐沈淺語的畫樓里,桌椅前的空地上,放著不少蒙著紅布的箱籠,疊放著得有半人多高。
“這是張妃娘娘賞下的,”劉氏夫人看了這些箱籠半晌,才開口跟一直靜立在自己身旁的沈淺語道“祖母給你送過來了。”
沈淺語微蹲了一下,輕聲應道“是,多謝祖母。”
“不用謝我,”劉氏夫人板著臉,“要謝你就去謝張妃娘娘好了。”
“母親,”府中三老爺的夫人王氏笑道“張妃娘娘看重咱們大姑娘,這是我們沈府的榮幸才是。”
王氏夫人這話一說,劉氏夫人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沈淺語借進香之名,在去庵堂的路上遇見了出城打獵的瑞王榮棣,沈淺語不知怎地從轎中摔出,摔到了榮棣的馬前,丫鬟去扶,沈淺語沒等站起就又跌倒,最后被榮棣伸手扶起,兩個人就是這么著搭上了話。榮棣回城之后,過了一日就進宮,賜婚的圣旨隔了五日之后,到了沈府,景明皇帝將沈府大小姐沈淺語指為了瑞王妃。
沈相爺在接到這道圣旨之后,足足三日沒有出書房的門,第四日出了書房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自己的嫡長子,沈淺語的父親沈英行家法,痛打了一頓。養在深閨的女子,與外男私下授受,丟盡了他們沈氏的臉,更讓他們沈氏無法給太子榮棠一個交待,子不教父之過,沈相爺恨不得將沈英打死在祠堂里。
當家人的態度直接影響了沈府其他人的態度,對于府里出了一個瑞王妃的事,沈府上下都無人高興的,替沈淺語準備起嫁妝來,也沒人積極,拖拖拉拉的,推諉扯皮,將沈淺語這個準王妃怠慢了個徹底。
府中三老爺是庶出,王氏夫人的一句話,讓劉氏夫人感覺自己挨了一記耳光,臉上火辣辣地疼。
各種目光投注到沈淺語的身上,厭惡占了多數,特別是幾位有女兒待字閨中未嫁的夫人,看沈淺語的目光就跟淬了毒一樣。沈家大小姐的事,百姓不知道,尋常官宦人家不知道,可那些世族大家,朝中的權貴們,有哪個不知道這里面的事
為著沈淺語,在外沈相爺名聲大損,為了巴結瑞王,安排自己的孫女兒做出棄夫另嫁的事,沈恒書就是一個奸佞小人。
在內,沈家出了沈淺語這么一個能把手伸給外男摸的賤人,沈家的小姐們日后還能有什么好親事同族的女人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你一個人不好,在旁人看來,就是你整個沈氏的女人都不是好東西,沈淺語鬧這一出,簡直是把沈府其他的小姐們往死路上逼。
王氏夫人也不是不恨沈淺語,她沒女兒,可還有兩個兒子沒有定親,因著沈淺語,她兩個兒子的親事日后也是難辦。王氏夫人還有心情說風涼語,主要還是想讓當家主母難堪,都說嫡庶有別,嫡出的天生高過庶出的一頭,現在看看這位大小姐,嫡長出身呢,還不是賤人一個
“東西就放這里了,”劉氏夫人起身,也懶得再看沈淺語一眼,道“大姑娘歇著吧。”
沈淺語忙道“我送祖母。”
“不必了,”劉氏夫人丟下冷冰冰的三個字,帶著沈府的女眷們走了。
沈淺語的娘親,沈府的長媳鄭氏夫人留了下來,看著女兒嘆了一陣子氣,道“你別怪你祖母,她老人家這會兒心氣還沒順過來。”
沈淺語笑了笑,指她為瑞王妃的圣旨下了后,沈大小姐的日子就沒好過過,不過比起前世里家族被抄家滅門,她為奴為婢的日子,現在這種日子沈淺語有什么受不住的
“母親不用為女兒擔心,”沈淺語反過來還安慰鄭氏夫人,道“再過些時日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