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安陽侯府門外卻一片燈火通明。
一方擔架置于臺階下,上面仰躺著個一臉血污的粗莽漢子,此刻,那漢子雙眸緊閉,已死了多時,一旁,七個身著粗布短打的匠工跪在地上,一片哭號。
“安陽侯府二少爺打死了人啊,求侯爺做主啊!”
“求二少爺出來對質,給我們貧苦小民一個公道……”
“人都死了,侯府怎連個話都不給一句?”
“侯府權大勢大,便是草菅人命又能如何?”
匠工們你一言我一語,哭號聲一陣蓋過一陣,不遠處的廣街上,周圍來往的百姓圍了一層又一層,昨夜安陽侯府的事今日剛震驚了整個錦州城,怎么這二少爺又打死了人?
“這安陽侯府莫不是遭了什么煞星?”
“是啊,怎么連番惹上人命案子……”
“安陽侯府一家人都是從軍的,武功高強,打死人也不算怪事,看地上躺著的那人,一身都是血啊,不知道官府會不會按規矩辦案?”
“按什么規矩,這可是安陽侯府。”
“是啊,這府里可是有一位太長公主呢!”
百姓們議論紛紛,忽然,半掩著的府門“吱呀”一聲打了開。
一身褐色長衫的楊席當先出門,“好了好了,你們要見侯爺,侯爺來了。”
一聽這話,百姓們不敢作聲了,哭號的匠工也閉了嘴。
岳瓊大步而出,神色沉定,他先走至死者跟前,抬手一鞠,而后才朝那幾個匠工揮手,“諸位先請起,案子知府衙門已經接了,諸位放心,此事定會有個交代。”
“我們不起!”當首的一個匠工顫聲道。
“此案如此明了,可知府大人整整一日都未派人拿府上二少爺問話,擺明是拖延,小人們在侯爺面前卑微如螻蟻,倘若侯爺不想讓二少爺受懲,小人們也沒有法子,可蒼天在上,我們和林兄弟親如手足,不為他討個公道實在不安,可憐林兄弟家中還有個老母,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
此人身形高瘦,面容黢黑,他越說越悲傷,而后干脆哭號了起來,其他幾個匠工一聽此話,也跟著號起來,一群七尺大漢,悲哭如婦人。
岳瓊眉頭緊皺,他從軍多年,軍中軍紀嚴明,在家里亦是對小輩管束嚴厲,再加上江氏善于教導,將幾個小輩教養的十分得宜,他不相信岳清會故意打死人,可岳清的功夫他是知道的,失手打死人也不是不可能……
“諸位。”岳瓊抬手抱拳,“岳瓊在錦州府多年,聲名如何錦州百姓都知曉,此事岳瓊絕無姑息之意,實在家中多事之秋才有怠慢,知府亦是如此,天色已晚,諸位請入府中,人既然是因小兒而死,岳瓊必定會負全責。”
見岳瓊態度誠懇,也無身居高位凌霸弱小之意,幾個匠工面面相覷一瞬,都看向了先前說話那人,那人略一沉吟,語氣微松,“好,那就聽侯爺的。”
岳瓊便吩咐楊席,“去收拾前院偏房出來,讓幾位兄弟歇息,再去將知府大人請來,此事就在今夜定奪下來。”
楊席應是,先請了幾個匠工起身,又一并抬著那擔架往府內走。
府內,隔著一道影壁,秦莞正和江氏,并著燕遲、岳凝幾人將外面的動靜看了個清楚。
江氏將袖口一攥眼眶微紅道,“侯爺的性子我知道,是個實誠耿直的,這么多年,家里軍中,他從不姑息,他要人請來霍知府,便是真的想今夜就將清兒的罪過定下來了。”
說著話,一群人已經入府,那說話的匠工打頭,帶著其他人跟在岳瓊和楊席之后往前院偏房走,見此,江氏忙帶著幾人退到了側游廊的花墻之后。
整個前院燈火大亮,隔著十多步遠,秦莞的目光如箭一般掃過幾人。
“這說話的匠工是何身份?”一旁久未言語的燕遲忽然一問。
江氏面露疑惑,雖不知燕遲為何這般問,卻轉眸看了綠云一眼,綠云會意,便朝偏房走去,沒多時再回來,稟告道,“啟稟世子,說話的是他們的工頭兒,叫魏五。”
燕遲眉頭微揚,“此人有幾分小聰明。”
死的只是個匠工,這群人亦是身份低微,他們敢為死者討公道,一來是兄弟義氣,二來,也是因為岳瓊在錦州的名聲極好,他們必定知道安陽侯不會使非常手段欺凌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