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甯一身冷汗的從義莊中走了出來。
天色已晚,義莊內陰風陣陣,他片刻也不敢在此久待。
為了保證宋柔的尸身不的太快,簡陋的義莊內放滿了冰塊,饒是如此,幾日過去,停放宋柔的偏堂里也腐臭滿盈……
“呼……真是受不住,太惡心了!”
霍甯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塵埃,仿佛想把尸臭從自己身上拍下去。
他的小廝飛泉和南風一個手拿香丸,一個手拿折扇,一個醺一個扇,俱是滿眸的心疼。
飛泉和南風皆是上古名琴,霍甯喜好風雅,好弄琴瑟,身邊侍從皆以琴名命名,另有另個貼身丫頭,一名獨幽,一名綠綺。
“公子真是太辛勞了,還專門又跑過來一趟,若是夫人知道,必定要心疼死了,公子,咱們且快回府吧,讓綠綺服侍公子沐浴,再喝一碗獨幽熬的祛晦湯。”
飛泉語聲切切,心疼霍甯是真,他自己害怕也是真。
他已經盡量不往那尸體身上看,可就是眼風掃到了幾眼便快要把他的魂魄嚇出來,這地方,他真是一刻也不想待了,也不知他家公子怎么了,忽然就要來管老爺的案子。
霍甯輕咳兩聲,一把揮開飛泉手上的香丸,“拿遠些!這東西是春香樓里的姐兒用的,你拿來醺我做什么?!”
飛泉苦笑連連,“公子啊,您身上的味兒,只有這東西能蓋得下去,這味道雖然妖艷了些,可至少比您身上的味兒強啊!”
霍甯本就被尸臭熏的頭暈眼花,此刻再聞到這濃煙刺鼻的香粉味兒,立時攪得胃里一陣陣的反酸,他瞪了飛泉一眼,“你家公子是頂天立地的男人,用這東西做什么?!滾!”
說著往前走了幾步,卻不離開,反而張望著遠處的長街。
飛泉悻悻的把那香粉丸收了起來,一旁南風也隨步上來跟著霍甯張望,“公子在等什么?眼看著天黑了,咱們不回府?”
霍甯冷哼一聲,“我要等人!”
南風和飛泉對視一眼,南風微訝道,“公子要等誰?”
“我要等徐河,我和他說好了,今次他要過來再驗一次尸。”
南風和飛泉滿眸的驚顫,飛泉話都說不利索了,“公子啊,您……您要跟著徐仵作驗尸?公子,老爺知道這件事嗎?夫人知道嗎?”
霍甯下頜一揚,“母親不需要知道男人在外面的公事,父親那里……等我得了結果再告知與他便可。”說著轉眸瞪眼,“你們兩個,把嘴巴給我閉緊些!”
飛泉和南風嘴巴一癟,哭喪著臉應了聲。
話音落定,長街盡頭一個細瘦的人影小跑著出現了。
徐河身量中等,人極瘦,他細竹竿一般的身上掛著一個大大的器物箱子,整個人跑的拖拖踏踏十分費力,霍甯看著徐河,眉頭緊緊的擰了起來,自從半年前知府府衙的老仵作病死之后,便來了這個新仵作頂替,這新仵作從前是在錦州底下的某個小縣衙里當差的,聽聞沒辦過幾件差事,何況看他那背個箱子跑個步都費力的樣子,多半是靠不住的。
霍甯嘆了口氣,然而也沒別的法子了,仵作是賤役,且是個靠手藝和經驗吃飯的活計,這徐河這么年輕,又沒辦過幾件案子,想想也知道功力如何了。
若是那老仵作沒病死就好了。
霍甯兀自感嘆著,這邊廂徐河已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了過來。
“公子,小人、小人來了……”
霍甯有些不耐的掃了他一眼,下頜微揚道,“怎么來的這么晚?!”
徐河彎著腰討好笑道,“小人下午整理了府衙的舊公文,這才耽誤了時間,公子,現在就開始驗尸嗎?”
霍甯呼出一口氣,轉頭看了一眼昏暗的義莊,委實不想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