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莞唇角緊抿著,她從前雖然跟著父親輾轉任上,深知律法大于人情,隨后又修習醫道求得了一腔仁善之心,可這些,并不代表她會放下仇恨之心,且她深深的知道,這世間的許多罪惡都藏在律法觸摸不到的地方,要對付這樣的罪惡,自己的手上或許也會沾染鮮血,采荷便是最好的例子,比起采荷,秦莞至少有一個秦府九小姐的身份,可秦莞又明確的知道,光這樣是不夠的,采荷要對付的只是秦府尚且要用如此激烈的手段,甚至不惜獻祭自己,而她要對付的,卻是那一只藏在京城滔天榮華之后的黑手。
要對付那只黑手,光有飛蛾撲火的向死之心是不夠的,她必須保持鎮定冷靜,她必須仔細謀劃,最重要的是,她要手握權柄,而即便不能握權,她也要成為能驅使利用權力之人。
秦莞轉瞬之間想到了這種種,再加上走入了黑暗陰濕的牢房巷道,頓時覺得一口氣憋在胸口喘不上來,正神思有些恍惚深重,手卻被一把握了住。
“小心——”
秦莞手上一暖,卻是燕遲將她的手一把攥了住,秦莞一下子醒過神來,低頭一看,她腳前面不知為何多了一灘積水,也不知是衙差不小心還是這牢房有了破損。
秦莞呼出口氣,抬步繞過了那一灘積水。
燕遲見狀方才將她的手放開,“在想什么?”
秦莞已從那深重的情緒之中抽離而出,她一時沒說話,只覺手背之上有燕遲掌心的余溫繚繞,她下意識將手收攏在袖中,這才道,“在想采荷如果沒有經歷這些,憑她這樣聰明的性子,定然會有一番錦繡人生。”
燕遲跟著眸色微暗,“秦府的下人都被放回去了,那個環兒,霍知府也有意輕判,在這一點上,他倒是存著寬和之心,秦安這幾日斷斷續續的說了些話,不過還不完全,所以見他今日有些危險,還是破例從外面請來了大夫,等他的事交代完,這個案子便清楚了,至于采荷的尸骨,我打算讓人和二姨娘還有她小女兒的尸骨放在一起下葬。”
秦莞心頭微暖,轉而看向燕遲,“世子殿下亦有溫柔之心。”
燕遲對上秦莞清亮的眸子彎了彎唇,“我也奇怪,若是從前,我可不會如此在意這些旁枝末節。”
秦莞眨了眨眼,轉而道,“世子殿下既然需要大夫,怎不直接讓我來便可?”
燕遲聞言便輕哼了一聲,“治他無需你動手,何況又是這樣的地方。”
秦莞聽著這話心頭漾起一絲微甜,仿佛有一抹晶瑩雪花暖融融的化開,甘冽而沁人心脾,她還沒說話,前面霍懷信和孫慕卿的說話聲已經傳了過來。
她二人不自覺都放慢了腳步,可顯然這條路還是太短了。
“沒救了?當真沒救了?”
霍懷信有幾分著急,這邊廂孫慕卿仍然是那清朗有禮的語調,“正是的,在下若是用藥,最多再續三日,三日之后,他多半是連話都說不了了,可以準備后事了。”
霍懷信聞聲一點頭,“那行,那就三日,開方子吧。”
話音剛落,孫慕卿卻看向霍懷信之后,喜不自勝道,“秦姑娘也來了?”
霍懷信聞言忙轉身,一下子看到秦莞和燕遲相攜而來,“九姑娘來了!咦,世子殿下不是說要出城去——”
霍懷信話說到一半便明白過來,燕遲便是有萬般打算,眼下秦莞來了,燕遲所有的打算便都不作數了,霍懷信輕咳一聲,話鋒幾轉,“那個,殿下,這位孫公子說是能給秦安再續三日的藥,之后便問不出什么了。”
燕遲頷首,“那便抓緊這最后三日時間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