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瑤搖搖頭將畫收了起來,“二叔已去,做小輩的不好再說什么,就算再如何,我們都不希望家中有誰出事的,子宸那日還在說,二叔給他買過不少小玩意。”
孟津即便貪心,可聽孟瑤之語他也十分關愛小輩,如此倒也多個人記著他。
前面三幅畫都是出自寧不易之手,孟瑤再打開的時候,畫風就變了一變,這第四幅畫畫的是雪后的孟府,連綿的屋閣樓舍被素雪覆蓋,卻絲毫掩不住孟府的簪纓富足,作畫之人布局極大,卻極其精細,秦莞也去過孟府不少地方,光看著畫上湖景秦莞便知師父的功夫不差,緊接著,孟瑤又打開了幾幅畫,卻都是府中主子們的獨畫像,而后秦莞又看到了其他幾房的畫像,四房也是三口人,畫像之上四老爺孟輝攔著夫人的肩膀,小女兒站在二人身邊,笑意燦然,而三房孤兒寡母再加一個媳婦許氏,也是其樂融融,唯一十分詭異的便是二房,二夫人和孟津并肩而立,二人卻并沒靠的很近,孟津雖然笑著,二夫人卻板著一張臉笑意極淡,倒是孟巍大咧咧站在孟津另外一側,面上神采熠熠。
一幅幅看下來,秦莞也看出了幾分孟府內情,孟瑤看到二房這幅圖的時候還嘆了口氣,“二嬸是個不愛笑的人,那一日畫師作畫的時候還頗為為難,后來還是畫師加了幾分自己的意思在里面,細看之下,二嬸唇角倒也是微微揚著的。”
畫卷一換,這一次卻是孟子義和許氏二人,她二人站在一處回廊之下,孟子義牽著許氏的手,正在指著不遠處的梅花給許氏說著什么,這幅圖只有孟子義和許氏二人,畫師大抵也看出了二人濃情蜜意,于是畫上二人的眉梢眼角都沁著輕松的笑意,秦莞看著,也不由唇角微彎,“四少爺和少夫人感情真是極好。”
孟瑤頷首,“可不是,四哥他體弱多病的,又患有口吃,三叔去世之后,他和三嬸面上都極少見到笑意,后來四嫂嫁進來,他們那一房才有了幾分人氣,不過許是四哥身子太弱了,四嫂嫁進來兩年了,仍然不見身孕,三嬸是有些著急的,她身體不好,總想看到四哥有后才能放心……因為這個,四哥的藥一直沒斷過。”
孟瑤沒有瞞著秦莞的意思,看到哪里說到哪里,絲毫不避諱,接下來的畫,便又是幾個小輩或是幾位夫人的畫了,幾個小輩倒沒什么,三位夫人的畫卻也有幾分端倪,闔家圖里還不顯什么,到了這里,便見三夫人和四夫人站的較近,和二夫人卻是離得有些遠,二夫人獨自一人站在一旁,剖有幾分形單影只之感。
孟瑤見狀便道,“二嬸也是個苦命的人。”
秦莞遲疑一瞬道,“你和我說過,二夫人是二老爺的續弦,為何二夫人這么多年來無所出呢?”
孟瑤聞言神色頗有幾分遲疑,“其實……其實二嬸剛嫁進來的第二年有過身孕,可是后來小產了,自那之后,便一直懷不上,后來有大夫說她沒法子懷孩子了,自那之后二嬸就越來越避世了,其實此前她和三嫂很聊得來,和四房因為四叔和二叔的關系,的確不親近,三嫂是極好的,三叔沒了,她雖然也有些避世,可誰對她好她便會加倍對別人好,子宸沒病發之時就喜歡去三房玩,這半年來子宸的病情加重,便很少出門了。”
秦莞聽著,看著畫卷之中三夫人枯槁的面容心中一嘆,先是白發人送黑發人,然后又是沒了夫君,可想而知心中會有多凄苦。
“二夫人和三夫人都是苦命之人。”
孟瑤點頭,一邊嘆氣一邊又將剩下幾幅圖打開,除了幾幅游園圖之外,最后還有一張闔家大圖,孟府的所有人都在列,前面一排諸位長輩坐著,后面則是小輩站著,算是一副十分正式規矩的闔家圖了,孟瑤一眼掃過,見無錯漏便將畫卷卷了起來,又讓嬤嬤出去回話,而后又請秦莞坐下吃茶。
“府中出了這樣的事,一下去了兩個人,這些話便算是絕作,往后再不會有了。”孟瑤早先因為孟巍的死哭過,這會兒一說起來,仍然有些傷懷,“我這個大哥,年少時候便十分有頑性,我們幾個小的都被他欺負過,等到他大了,雖然還是不成樣子,可待我們小的倒也還好了,后來跟著二叔做生意,其實比他此前已經長進許多,年前二叔和我父親托了人給大哥相看婚事,預備著今年就成婚了,可誰知道……”
“你相信他是自殺的嗎?”秦莞便問。
孟瑤苦笑一瞬,搖頭,“哪里會信,大哥這個人,小時候也不是沒有被處罰過,當年四哥騎馬摔下來的事便有他的責任,當時四哥的手落下了殘疾,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法子寫字吃飯,因為這個我父親氣壞了,先是用家法將他打了一頓,然后將他關到了祠堂里兩天兩夜沒給飯吃,就這,大哥也只是嫉恨了我父親一陣子,也沒傷心欲絕之下想著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