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云深吸口氣,“去歲晉王的案子,王爺應當是知情的,沈大人連續幾次密見晉王,亦從不記錄晉王所言,回了衙門,毫無理由的為晉王開脫,此舉不僅是我,整個大理寺衙門上下,都對他生出了懷疑。”
燕麒笑了笑,“生出懷疑,和上折子揭發是不一樣的。”頓了頓,燕麒看著李牧云道,“說起來我還真是有些好奇,你那折子上面到底寫了什么?父皇不可能隨便采信你的話。”
李牧云背脊挺的更直了,卻垂著眉眼道,“殿下不信皇上的判斷?”
雖然垂著眉眼,可是透過裊裊的茶湯水汽,燕麒還是能看出李牧云面上的執拗,他的臉型線條十分的流暢柔和,然而他的山根凹陷,眉骨突出,此刻即便看不清眼底的暗芒,依舊能傳達出一種執拗堅韌的銳利,他不是隨便屈服與權威的人。
燕麒“哈”的一聲笑了,“李大人隨隨便便就扣了這么大一頂帽子,真是叫本王有些害怕啊,李大人從大理寺少卿成為大理寺卿,用了短短不到兩年的時間,其實還要多虧了沈毅,沈毅從前對你的看重大家有目共睹,所以你的折子上去,別說父皇了,便是我們這些沒看到折子的人都立時信了。”
頓了頓,燕麒道,“這一年,可曾夢到過他?”
李牧云緩緩抬起眸子,目光坦然的看著燕麒,“沒有。”
燕麒又“哈”的一笑,“你真是越來越叫人欣賞了,難怪連東宮都對你起了興趣。”
李牧云眉頭微皺,仿佛不知此話何意,燕麒卻笑道,“鄭白石的腦子顯然沒有你好用,他想為太子拉攏你,卻也不想想,太子的前岳父死在你手上,太子就算不介意,只怕皇后也會不喜,雖然……沈毅的命在皇后眼底也如草芥。”
李牧云面上冷沉如水,一副打算以不變應萬變的樣子。
燕麒解釋道,“皇后娘娘……不喜歡任何超出她掌控的人和事,李大人便是這樣的人,太子這么多年越來越像樣子,然而李大人應該明白,這不是太子的本意,他只是聽皇后娘娘的話而已,這樣懦弱無能的人,李大人想來也不會被說動。”
李牧云唇角微抿,“議論侮辱當朝儲君,死罪。”
燕麒“哈哈哈”的大笑起來,紅泥小火爐上的茶壺之中還煮著滾水,咕嘟咕嘟的聲音之中,燕麒的笑意格外的狂妄,“這份膽氣,倒是有些像沈毅,然而你比他更適合在朝堂上生存,非要選一個人的話,本王也會選你,不過……”
燕麒拖長了尾音,目光也越來越意味深長,“不過沈毅死亡有些冤枉。”
他話鋒急轉,李牧云聽到這里頓時一愣,仿佛沒想到燕麒會為太子的前岳父說話。
燕麒仔細打量了他片刻,揚唇道,“不要擺出這樣驚訝的樣子,你的一本奏折,讓沈毅全家被誅殺,本王不信你沒有懷疑過。”
李牧云雙手握住那茶盞,里面的茶湯都快涼透了。
燕麒也不著急,拿起那滾水的茶壺,又給李牧云添了一杯,“你剛才說的很對,沒有證據,尸骸案便查不個所以然來,或許這案子會變成你大理寺案頭之上的懸案,而去歲的晉王案,晉王是不是被冤枉,沈毅是不是被你揭發錯了,這些……都不會被世人知曉,已經過了一年了,再過個三五年,這個案子會淹沒在塵灰之下,人們很偶然的想起來,只會說晉王和瑾妃有染,皇家竟然出了這樣可笑又荒唐的事,這是你所希望的,對嗎?”
讓一切蛛絲馬跡都隱秘,直到時光為其蓋上厚厚的遮羞布,等他掌控大理寺數年之后,這個案子只是那浩如煙海的大周要案之中的一個,就算這個案子曾經讓京城掀起腥風血雨,可到了那時,誰還記得誰是冤枉誰是無辜?
李牧云不說話,面色卻在泛白,他眼瞳急速的顫抖著,又一垂眼皮,將所有的情緒掩了下去,燕麒滿意的看著他的神色,而后輕飄飄的道,“不過本王大概不能讓你如愿了。”
李牧云肩膀一僵,緩緩抬了目光。
燕麒道,“因為最關鍵的證人,本王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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