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用無字碑。”秦莞回答的很果決,“不刻字。”
韓老伯心底微訝,卻沒多言,“是,小人明白了。”
秦莞交代完了,卻覺自己還沒從那間堆滿了舊物的屋子里走出來,哪怕和韓老伯說了這么多話,仍然覺得心底憋痛的厲害,沈家上下二十四口,如今不知在哪里化作白骨,可她只能幫父親和母親立一處衣冠冢,而父親案子的真相到現在仍然藏在迷霧之后,這簡直讓她覺得心頭懸著一把刀在割磨。
秦莞深吸口氣,“我先走了,準備好了讓人來侯府找我便是。”
“小人明白,您放心——”
秦莞出了秦宅,這才直奔睿親王府而去。
到了睿親王府,燕遲果然還未回府,秦莞便徑直入了水榭。
自從離開秦宅,秦莞便再未發一言,此刻秦莞的神色更是帶著幾分凄楚,白櫻看的擔心無比。
“小姐,您怎么了?”
秦莞擺擺手,“沒什么,讓我自己坐會兒。”
秦莞便獨坐在燕遲的書桌之后,一時也不管燕遲書案上擺著什么,只目光直直的看向窗外凋敝的初冬湖景,看著看著,秦莞便覺鼻頭發酸眼眶濕漉漉的,她唇角越抿越緊,強自克制著才沒掉下眼淚來,從前一家三口的溫馨接踵而來,秦莞心底又是悲痛又是憤怒,一年多以前的自己,何曾想到過自己一家人會是這般下場?
她的母親出身落魄官門,心地良善,一只螞蟻都不忍踩死,可最后,自己卻眼睜睜的看著她倒在了血泊之中,時到今日,她仍然能記得母親看著她撕心裂肺的痛苦,就算最后一刻,她也想來抱住她,替她擋下那如蝗的箭雨。秦莞放在身側的手微微顫抖,那凌空一箭刺入自己心扉的痛楚仿佛又綿綿密密的蔓延開來,耳邊甚至響起了禁衛軍圍上來的馬蹄聲,秦莞腦海之中一片轟鳴,整個人好似墜入了血火之中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燕遲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就知道秦莞已經到了,且等了他小半個時辰,燕遲大步流星的往水榭來,剛走到水榭門口便看到白櫻面色沉重的站在外面,燕遲眉頭一皺,“出了何事?”
白櫻搖頭,“其實沒有什么大事,只是小姐的情緒不太好。”
燕遲皺眉,兩步進了水榭,然而一進門他整個人便愣了住。
秦莞不知何時趴在了他的書案之上,看起來似乎是睡著了,可距離這么遠,他卻分明的看到秦莞的雙肩在微微顫抖,燕遲心頭一緊,連忙走上前去,他的腳步聲放的輕了些,可若是平日,秦莞必定還是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然而眼下他走到了秦莞身邊她也沒有反應,燕遲心中著急,抱著秦莞的肩頭將她扶了起來。
一將秦莞扶起,燕遲整個人如遭雷擊的愣了一愣。
秦莞閉著眸子,似乎睡著了,可她滿臉是淚,眉心輕顫,整個人正陷在夢魘之中。
“莞莞?”燕遲心頭頓時一慌,他一把將秦莞打橫抱起,可這樣大的動靜卻也未曾將秦莞驚醒,他沒時間去問白櫻,只大步的朝內室走去,燕遲本想將秦莞放在床上,然而走到了床邊,他卻又不舍將她放下,反而自己坐在床邊,將秦莞放在了自己腿上,他懷抱住秦莞,不敢再大聲叫她,只護著她似的將她圈在懷里。
秦莞眉心擰著,淚珠兒一顆顆的往下落,燕遲看的心痛不已,在他印象之中,秦莞何時落過眼淚?!便是最緊急的生死剎那她也是不慌不忙的,到底是出了何事!為什么她會這般?!
燕遲又是心疼心底又升起了怒意,難道今日出了何事是他不知?難道有人欺辱了她?
然而這兩個疑問落定,燕遲卻下意識的否決了,秦莞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人,旁人不論如何欺辱她,也不可能讓她哭成這樣,能叫她傷心至此,一定是她至親至愛之人。